“父亲……”
墨灵芝乃灵芝中的极品药王,赵家全盛时期库房里倒还能找到一些,只是这副境地下,老爷子居然还能拿出来。
这半块若是拿出去,定能……
赵越心头火热,不动声色瞧着使劲吞咽糙米的儿子赵祯,渐渐生了些怨怼,这药老爷子留着傍身,他自然不敢有半分不满,可在全家人吃糠咽菜的艰难时期,却把这百金难求的圣药用在一个泥腿子身上……
就算是为了赵云澜,他也是不服的。
只是嘴边却是半句劝说的话也说不出,他乃庶出,嫡亲大哥赵卓不在了,赵云澜又被天家逼到这副境地,他才有了在老爷子面前以孝犬马的机会,一家三十几口,存着在老爷子面前取代他心思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自然……瞧不惯老爷子做法的人,自然也不会只有他一个吧……
“吊住他的命,云澜的事情一天没有尘埃落定,他想死也是不成。”
听赵重阳口气,好似王家明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物件而已。
“是,父亲。”
赵越披上蓑衣,匆匆来匆匆去,只不过去时怀里揣了一块奇珍,馥郁香气满怀,不知他在思量些什么。
老夫人怀抱半块墨灵芝,鼻尖氤氲清香,半晌未言语,一大家子三十几口什么时候走的干净都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赵重阳、自己的嫡亲儿媳海氏、大着肚子的长孙遗孀魏氏,以及悠悠睡去的小钰儿。
都是她的至亲血脉。
怜爱的碰碰小钰儿红扑扑的小脸蛋。
“你好手段。”
可不是好手段嘛。
家都被抄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一路飘摇还能留下一株墨灵芝,老妇人眼睛不离小钰儿,越看越是能从小钰儿身上找到自家儿子、孙子的影子……
老夫人唇边酸涩,扯起一抹弧度。
赵重阳心中有愧,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不再作声。
“祖母……”
魏璎宁挺着快五月的身子,浅浅擦拭老妇人润泽的眼底,自己却是红了眼角。
“好孩子,随你母亲休息去,祖母无碍。”
怜爱的瞧着瘦削了不少的魏璎宁,老夫人仔细的叮嘱婆媳二人一番,随手将包裹半块墨灵芝的布包扔给赵重阳,起身去了外屋。
“祖母。”
清冽的嗓音恍若山泉染上一层阴翳,挺拔的身影青竹般立在窗前,屋内并未燃灯,听到动静的赵云澜点燃一盏烛灯,起身将老夫人扶到床边坐下。
“哎……”
速来坚强的老夫人,抄家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刻听到孙儿活生生的唤自己‘祖母’……
哽咽着应答,两行浊泪簌簌而落。
“祖母。”
赵云澜轻轻揽着祖母,掏出帕子缓缓擦掉祖母双颊泪滴。
“云澜,祖母……祖母没办法……没办法……”
“祖母没办法保护好你爹,祖母没办法保护好云霆,如今更没办法保护好你……”
“祖母恨呐,恨老天不长眼……”
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深深折磨着这位花甲老人的身心,老人斑驳的手掌轻轻碰触赵云澜眉眼,她饱读诗书的孙儿、她惊艳绝伦的孙儿、她壮志满满的孙儿、她谪仙般的孙儿……
“祖母,我不会想不开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嘛,您教我的。”
聪慧如他,自然知晓祖母在担心什么。
“云澜……我儿……”
如果面前是刀山火海,跳下去就可以代赵云澜受此罪过,老夫人定不假思索投身其中,可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云澜……”
老夫人整理好心绪,擦干眼泪注视自家孙儿,好似要透过赵云澜澄澈的眸子瞧见他内心处最深沉的想法。
可赵云澜墨似的眸子就如那深水寒潭,老夫人……看不穿……
“事已至此,瓜熟蒂落,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不该忘掉的,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记着,你们这些年幼的,要向前看,知道吗?”
祖母死死攥住赵云澜衣袖,丝毫不放过孙儿俊脸上的一丝波澜。
“云澜,你答应祖母,今后平平安安过日子,照看好云霆一双儿女,其他的莫要在思量,莫要在……莫要再……”
如豆灯火下,祖母满头银丝,慈爱的脸上满是坚毅,赵云澜深知祖母在等自己的一个承诺……
“祖母……”
似如鲠在喉、似心如油烹、赵云澜眸中酝酿一场风暴。
“云澜,你可知……”
祖母一字一顿,“有的时候连恨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否则代价是我们承受不起的。”
良久,桌上的红烛已然燃尽,赵云澜松开攥出血痕的指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