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裴晏才理完文书,离开府衙,准备归家。
“清和!”
府衙门前,裴晏转身回望,见大理寺少卿王放正朝自己快步走来。
裴晏和王放,皆是荣景七年进士及第。与崔朝远那些纨绔子弟不同,这两人自小便是长安城鼎鼎有名的“别人家的儿郎”,科考前便被称为长安双璧,一同进士及第后,风头更是无两。
如今不过三年,两人皆已至从四品上的少卿,任谁家长辈见了,都要赞上一句年少有为。
“子贤。”
“今日南边来的那些举子们在绣玉楼诗会宴饮,怎么样,想不想去瞧一瞧热闹?”王放是个活泼爱热闹的性子,在旁人看来,这种性子是怎么也不会与大理寺相合的,却不知,王放是被大理寺卿破格擢入大理寺的。
王放出身世家,卖相是写意风流,却于审讯,断案上很有一手。入大理寺不到一年,便已理清了不少陈年卷宗。
“哎哎,你可别说不去。”裴晏刚要开口,便被王放打断,道:“也不要你我加入,我们寻个隔间,听听可有什么好的诗文便好。这连日审案写文书,头僵脑硬,都快忘记我也曾是长安鼎鼎有名的风流才子。”
“可,待我回去换衣。”裴晏笑了笑,看了看身上的官袍,说。
这时,几个锦袍少年打马经过,对话就随着晚风飘散到两人身边。
“果然不出我所料,有公主殿下出战,我们定能赢了那些吐蕃蛮子。”
“哎,我好想跟公主殿下同场打球。”
“哈哈,以你的马术,怕不是一杆便要被过了。”
“不不不,我想与公主同队,让她带我赢球。”
“厚颜无耻,痴心妄想,你若与公主同队,简直污人眼睛,妨碍我欣赏公主殿下英姿。”
“上月有幸,见过公主殿下与令羽公子同场打球,默契流畅,当真是养眼。”
“可惜令羽公子是南诏人,无法与公主殿下并肩而战。若他们两人能共同出战……”
“扯远了,后日第三场比赛,诸位可记得寅时球场见,不然便占不到好位子了。”
“知晓知晓,莫再絮叨了。”
“不知公主喜爱怎样男子,想做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本来是一群少年在讨论球赛,其中一人却突然语出惊人。
裴晏和王放也被这大胆的言论惊到,闻声望去,说话那人声音稚嫩,看其身形,还在总角之年。他与一个少年共骑,像是自家兄长带着弟弟出来耍的。
锦袍少年们闻言,静了片刻,接着皆是放声大笑。
其中一人道:“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就懂得什么叫做入幕之宾了?”
那孩子被笑得涨红了脸,把头扭过一边,也让裴晏和王放见到了其容貌。他生的唇红齿白,浓眉大眼,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已可窥见其长大后的容貌风姿。
“那阿翡可要苦练弓马武艺了。为兄猜公主会更偏爱弓马娴熟的儿郎。”与孩子共骑的兄长闻声,笑着开口道。
这时,几人已渐行渐远,再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王放好笑的摇摇头,道:“阿璃还真是……”一抬眼,见裴晏抿唇,兴致不高的样子,怔了怔,又马上想明白了,不由失笑。
裴晏出身淮南裴氏,是当今士林之首裴太傅之子,参加科举前一直在皇后所出太子身边伴读,素有才名。
自十年前今上登基,公主便被教养在皇后膝下。说是养在皇后膝下,其实被太子殿下带着的时候更多。当时长乐公主同皇子们在一道读书,裴晏又是太子的伴读,这两人大约很是在一起相处过一阵子的。
不过,想想裴晏如玉君子的性子,再想想公主往日打马游街的那不羁姿态,王放猜测这两人的相处怕不怎么愉快。不然,同在太子身边,一道长大,关系不该如此疏离才是。
当真无法想象性子南辕北辙的两人,与端方温和的太子殿下是如何相处的。
…………
绣玉楼
“王家阿兄!”
裴晏和王放才下马,便听见熟悉的唤声。抬头望去,见崔朝远正从三楼窗扉往外探着招手。王放挑挑眉,正要说话,便看见一个团团脸的杏眼少女也探出头来,冲着自己笑。
少女正是王放的小妹,王四娘,闺名绣鸢。
见到妹妹,王放一下子笑开了,扭头对裴晏说:“看来我们连位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