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非这下是真哭了。
“当年静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乖顺的像只小鸟儿一样的,谁知道她扭头就变了。这些钱我不是为自己花的,我正是为了皇家的面子花的呀。”
“嗯?”
“是啊表哥,青楼的妈妈跟她合起手来要陷害我,说我不给他们钱,他们就把长公主之子逛楼不付账的消息传满上京。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嘛,我知道自己是栽在他们手上了,可没办法啊。”
每逢一提起这件糟心事,他就难过得恨不得死去。
“表兄,我现在就仰仗着九叔活了,你若是还不快些把人带回去,我就……”
“你就怎样?”沈照简睨他一眼。
“我就跟你睡觉。”郑知非猛地擦干眼泪,狠狠心咬牙就开始脱靴。
沈照简自知这位表弟很不成器,但没料到他不成器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伸出脚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沈照简这一脚踹得算不上狠,可偏生郑知非是个体弱的,连滚带爬了好几步,好巧不巧的,停下的时候,脸偏偏对准了床底。
当郑知非看到床底藏着的那人正坏心眼地对他炸了眨眼的时候,脸色顿时一白。
“表……表兄……”
“鬼……有鬼……陆宣棠她的鬼魂……跟着你诶……”
他忙不迭从地上滚了起来,像是个稚童一样害怕得捂住了眼睛,钻到了桌子下面。
孟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径直从床底钻了出来。
“郑知非,你又不曾害我,你躲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无奈地看着他。
桌子下那位却恍若未闻,只是从捂着眼睛变成了捂着耳朵。
“陆宣棠,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冤家是你背后坐着的那位,不是我哈。”
“你死的时候我还为你哭了好几天,你知道我胆子小的,做鬼千万不要找我。”
他碎碎念着,活脱脱一个胆小鬼。
孟荆无奈,只得伸出手把他捂住耳朵的手拉开:“郑知非,我是活着的啊,你看,我能摸得到你。”
“还有,鬼是没有脚的,但是我有。”
到这里,郑知非从终于肯面对现实,他抽泣着看了一眼孟荆的脚,第一句话不是你真的还活着,而是一句“也是,只有陆宣棠会买这么难看的鞋子。”
孟荆叹了口气,恨不得抡起宋之问的大锤锤他,内心不由得感叹道这厮在朝堂上历练了两年真是丝毫没学会半点说话的技巧。
“我如今叫孟荆,出了这个门之后就不要再叫我陆宣棠了。”孟荆叹了口气,开口提醒这个二货。
郑知非点点头站起身来,他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所以宣棠……不对,孟荆,你是假死?”
“可以这么说吧。”
“真好,有了你,表兄的大业指日可成。”郑知非吸吸鼻子,平复了心绪将傻而单纯的目光投向了沈照简:“表兄,九叔那边正催你把那个搞火药的和抡大锤的带回平昌呢。”
“我原先觉得你半路跟太子爷投靠九叔这事儿不靠谱,我觉得哪怕制出最好的火药,找到最勇的杀手也未必能除得了沈掷那个阉贼,但今日我看见了宣棠,我觉得事儿能成!”
“今后若是功成,我也算是除阉有力,到时候你跟太子爷赏些银两给我,我也就能光明正大地回上京了!”
郑知非将俊脸上的最后一点泪一股脑儿抹干净,说了一大通后突然像个媒人似的郑重地将孟荆和沈照简的手同时拉了过来,然后吸着鼻涕无比认真地继续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宣棠,表兄,你们将来回上京可得好好过日子,别总在王府里打架了。”
郑知非这话说的很是真诚,是实打实的祝福,孟荆听了不免有些伤情。当她刚刚想要说些宽慰他的话时,便听沈照简淡淡来了句:“没她事儿。”
郑知非讶然:“表兄你来这客栈不就是为了找寻能为神机营做事的人嘛?”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孟荆:“她虽未必有用,可哪怕顶着个丫头的名头跟你回上京也可以啊。”
“谁说她要回上京?”沈照简好整以暇地扫他一眼。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死寂。
郑知非这个人生来蠢笨,是个漂亮的笨蛋,但说傻吧,也不全然,偶尔脑袋也有灵光的时候。
比如此刻,当他看着自家表兄那玩味中藏着点恨意的眼神时,那些原本不明白的茅塞顿时就解开了。他的思绪飘远,恍恍惚惚就想起了两年前端家帮着眼前这位表兄谋反的事儿。
那时候十四路反王的兵马齐聚北邙山,明明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可最后还没出师便被太子暗夜带兵围剿了。
那事儿闹得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圣人仁德,念着皇家声誉将这风波压了下去,虎毒不食子,他这位表兄最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不知道,但郑知非知道的是,兵变这事儿当初有告密者,而向太子爷告密的不是旁人,正是陆宣棠。
兵变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天下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入相出将,郑知非也想不明白,若是表兄做皇帝对她能有什么坏处,可她就是背叛了他。
念及此,他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掺和这两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