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宣棠,你背信弃义,陷害忠良,将来会有报应的。”
“我会活下去的,活着看史官为赵家翻案,活着看你平步青云然后从高阶落下。”
“等着吧,大郢陆家世代名臣都将为留下了你这么个遗孤而蒙羞。”
……
夜色苦寒,孟荆坐在床边脸色苍白。
她又做噩梦了,但这次梦到的不是沈照简,而是浑身是血的赵征。
她觉得闷得慌,便想要出去散散心,但未出厢房,宋之问便不请自来。
“你表哥卫先生文采风流,气度非凡,当年若是上京去考了试,定是殿前响当当的人物吧。”
“关你什么事?”孟荆见他如此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厢房,还厚颜无耻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宋之问却对孟荆的态度毫不在意,只继续说:“我只是好奇,大郢文臣柱石不多,圣人又广招贤才,当年考试院赵大人在的时候更是为天下举子开了一条康庄大道,他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怎么没想到为自己博个功名?”
孟荆没想到他会问出如此尖酸的问题,先是愣愣,随即道,“难道天下读书人都只有报效朝廷一条路可以走么,宋之问,你这个问题未免太狭隘。”
宋之问摇摇头,没纠结这个话题,只突然说“你们是朝廷罪臣,对不对?”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孟荆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
“你是世家子吧,养尊处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与卫先生是从上京来吧。”
“孟荆,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也无意将你和卫慎的秘密说出去,但梁王跟岳掌柜做的买卖价值万金,我需要你的参与。”
宋之问难得正经地说话,但字字句句都像是扼住了孟荆的喉咙。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孟荆简直觉得自己这段时期是倒霉到了极点。
“为什么是我?”
“客栈内高手如云,你也知道我弱得厉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孟荆看着宋之问,她是真的不明白,她身无长处,又为什么会被盯上。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才不会叫人盯上。。”宋之问盯着她,眼神玩味。
梁王与岳清廉做的这一桩生意其实很奇怪,打着神机营的名头,但最后所求所取不过是胡商手里的一支骨笛。
一万两,一支笛。
真是大手笔。
不了解皇室的人都会觉得皇室出手本就该这么大方,但孟荆却清楚,这背后想必又藏着盘根错节的复杂故事。
她不参与这些纷争很久了。
但沈照简突然出现,她是如何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她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去卫慎那里偷走了那柄玄铁刀。
天字第一号厢房里茶香氤氲,沈照简站在书桌前作画,浓墨立于纸上,画得不是这荆门山水,不是那上京风华,而只是一碗看上去热气腾腾的馄饨。
那馄饨怎么看怎么香,隔着画纸就像是要呼之欲出。
朱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待沈照简欣赏完那画后,开始汇报:“孟姑娘没同卫先生打招呼便同宋之问去了胡境,属下调查了这个姓宋的,他确实如平昌王所说是个人才,但应该同胡人有牵扯……孟姑娘一个人,怕是……”
“怕是怎样?”
“怕是应付不来。”
沈照简新伤刚愈,听了这话脑袋有些大,但整个人仍旧是懒洋洋地窝在了椅子上,“一个罪人的生死,同本王讲什么?”
“孟姑娘身份特殊,当年跟现任大理寺卿楚邵怀又很不对付,如今沈掷那阉人正愁没处找人扣通敌的帽子呢,属下只是怕若横生枝节会对皇家声誉有所影响。”
“皇家声誉啊……”沈照简笑笑,也不知是触动了那根弦,嗓音突然变得有些低哑。
窗外是猎猎北风,寂寞冷清。他坐在这温室之内,前有火炉,后有高堂,可心就是如置冰雪窟里,如何也热不起来。
他盯着画纸出神,不知不觉,心事复杂起来。他还记得在还没做摄政王的时候,有一年暑气来得很早,圣人带了膝下的儿女去香山避暑,圣人没有公主,儿子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有宣棠跟皇嫂们打成一片。
那时候太子打趣他:“如今弟兄们皆有家室,宣棠被圣人抚养长大,将来势必还是皇家人,二弟啊,这可就是你的人了。”
他那时候一心忙于政务,最听不得这些话,只是勉勉强强道:“宣棠将来未必肯嫁臣弟为妇。”
“那如若她肯呢?”
“即便她肯,臣弟天性不近人,将来势必相看两厌。”
太子笑说:“原来你才是天生的孤家寡人。”
一晃经年,原来从不是太子的戏言,而是谶语。
沈照简揉了揉眉心,好奇地盯着朱佑:“你刚见她的时候也不喜欢她,她那样一个人,飞扬跋扈又固执己见,后来你同母妃怎么就偏向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