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夫人的生诞了,正好您回来了,我便想打扫一下老爷的书斋,看看还有没有夫人的遗物留下。”刘胜说道:“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刘胜以前是韩家军的一名伙夫,韩世忠被挂职后也无仗可打,便让他到府上做了管家。
韩彦直用手指摩挲着鼓身上的道道刻痕,那是箭簇留下的痕迹。
他的表情也由欣喜逐渐转为阴郁,若有心事地抬起了头,放下酒瓶,径直走出了门。
“吾出去走走,跟夫人说一声,晚饭不用等我。”
刘胜望着韩彦直越走越远的背影喊道:“您是要到哪儿去啊?要不要人跟着啊?”
“不必了!”韩彦直挥一挥衣袖,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的,他走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外。
此时太学已经放课,大门紧闭,已经偏西的太阳,在墙角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韩彦直望着大门上“太学”二字的木匾,曾几何时,这里挂着的是“岳府”的木匾。
墙内也不似这般冷清,随时都有岳家兄弟们的说笑声和比武打斗的声音。
这里曾经是抗金第一名将岳飞的府邸,绍兴十一年的九月,岳飞和长子岳云被诬下狱,同年除夕夜,双双殒命于风波亭。
韩彦直对于岳府最后的记忆,是官兵抄家时岳府里的喧闹声,还有刘胜死死按住他稚嫩的肩时,那股沉重的力道。
还有......
韩彦直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东南角的一处大树下,树下有一处荒井。
与其说是荒井,不如说是被乱石填塞了的深井,上面还盖着一块石板。
那个北风肆虐的冬天,带走的不仅是岳叔叔和他的云哥哥,还有那个抱着银瓶跳井的傻丫头。
“这是汝岳叔叔的次女孝娥,以后给汝做娘子如何?”
“韩伯父又在取笑奴家了。”
“哪里是取笑?吾子彦直只比汝大两岁,年龄样貌都相当......”
再回首时,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不是那场祸事,他们应该是已经儿女成双,又或者是各自安好?
但不管怎样,都不会是现在这般天人永隔......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高墙的影子越来越长,韩彦直不知不觉已经身在其中,而他的心中却只想有着与影相等的光。
他顺着光与影的交界处看去,却看见夕阳的余晖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韩侍郎,正是好巧。”这个声音极为沉稳有力。
从斜照在他身上的光线,可以依稀辨认出他是一个极为清瘦儒雅的峨冠博带之人。
从他身后的伞盖和车舆制式,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位地位显赫的王公贵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