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微臣心中也有私。”
“是什么?”
晏临想起今日站在灯阵后,望着那一向神采飞扬,此时却失魂落魄的小公主。
他再不愿承认,也无法压制心中翻涌的愠怒,与难以启齿的妒意。
小时候被点做殿下的侍卫,有过不平,有过怨愤,后来是平静,是不在意,最后,是庆幸,是欢喜。
于他们二人而言,选择与被选择都是一场闹剧下最为无辜的来那个个人罢了。
想到此处,再无法忍耐,他终于缓缓举起手,贴在面前小公主白玉般的脸边,喃喃道:“是贪念,是我的妄念,是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小池,你记得小时候叫我容清哥哥样子吗?我那时极为讨厌,可后来,一遍遍的在梦里听到你那样叫我。”
百里池被他冰凉的手一惊,又听见这番唐突之言,慌忙打落抚在自己颊边的手,“你…晏容清,晏临,你大胆,你叫我什么。”
“小池,是你要我这么叫你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晏临被她戒备的样子戳着了心,只觉晃神,疼的想不了其他事情,他问:“所以今日,我想看看,小时候的事情,还作数吗?”
“我看到了,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用再问了,可我不甘心。”
他低着头,明亮如星的眼眸,漾着这世间最温柔的情态,问道:“殿下还要我吗?”
像一阵晚风,还是一声蝉鸣,总归不是一句话,每个字都被拆开落在她耳旁,丁零当啷的响。
脸颊上忽然一滴冰冷,紧接着又是几滴,下雨了。
小院中有了些雨滴打落屋檐的声音,百里池这才醒悟,提着长长的裙子,落荒而逃。
本以为早就释怀,那些小时候的是是非非,纠缠不清,却没想到这世间全是些糊涂账,算账的人也都是些糊涂人。
她自然理不清,便只好不理了。
拎着裙子,快步跑在这长长的回廊上,衣摆随夜风扬起,头上的柳叶冠差些被抖落,她又急忙腾出一只手扶着,没料想被裙角一绊,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原本以为要疼上一阵子,没料想倒在一个怀抱里。
“小池殿下,微臣又唐突了。”
秦游之让她靠着胸膛,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嘴角带着抹弧度,与上次那样不苟言笑不同。
百里池就这他的手臂站好,收起方才的慌慌张张,道:“下雨了,本宫着急回去。”
被撞到的人没说话,轻轻笑了声,“是,微臣明白。”
这话说的,短短几个字倒有七分笑意,她将裙子拎好,认真道:“秦大人辛苦了,这么晚才审讯回来吗?”
“不敢,本是份内之事,殿下也这么晚歇息吗?”
“嗯。”百里池正色点头。
言罢又急着往前走,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却不料被身后之人叫住。
“殿下今日可是也去了蚕花会?”
她很诧异秦游之提起此事,便道:“是,怎么?秦大人也在?”
“微臣不在,可听说今日晏大人护卫不利,差点将公主弄丢了。”
听又提起晏临,只觉浑身刺挠不自在,想着快些回去,“没有,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殿下可要当心,这郯州不必帝都,街头的三教九流之辈心怀不轨的可不少。”
百里池点点头就要走。
身后之人又道:“那殿下,可要杀了那个轻薄小贼?”
她忽的顿住,攥着裙角的手握紧,心中如鼓击,拿不准这个大理寺少卿是什么意思。
“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游之仍是波澜不惊:“殿下不想杀了他永绝后患吗?”
百里池猛地抬眼看他,难言惊色。
若是往常也许她能装作平静,与他虚与委蛇,可偏偏是今日,本就神思飘忽,心中难定,此刻叫他用话一诈,面上的神情袒露无遗。
可再想,秦游之是新帝百里崇的人,本就派来替他寻人,怎会对那人下杀手,只怪自己关心则乱。
轻轻一笑,道:“你不用试探,我知道你不会杀他。”
原本笑意盈盈的大理寺少卿忽的神色一凛,伸手将腰后别着的一把短刀抽出,道:“殿下想的没错,我是不会杀他,也确实是要试探你。”
“救命之恩,来世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