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温茂回想着自己这十年来的经历。
曾经年少得意,一朝中举,名动京城,风光无限。
他受座师赏识,被收入门下,成为最小的关门弟子。恩师乃当朝大儒,学贯古今,德高望重,在朝中任太傅,他把幼女嫁给太子,可谓是坚定的太子党。
太子为嫡为长,自五岁时被立已有二十年,无过无错,兢兢业业,继承大统乃是天理之事。
然而先皇后逝世后,圣上日渐年迈,心思莫测,对年轻力壮的太子越来越看不上眼。后宫之中又有贵妃吹枕边风从中挑拨,贵妃膝下有越王逐渐长成,母子二人蠢蠢欲动。
圣上夫子二人关系越发恶劣,已然是摆在明面上,其他皇子也难免起了心思,朝廷上下暗流涌动。
一朝风云突变,圣上下令将太子废除,以一个废人的身份囚禁于城郊皇家别院,太子妃于当日带着一双儿女上吊自溢。此事震动朝野,但谁也不敢去追根问底。只知道是太子私造兵器领着府中私卫逼宫,被宫中禁军拿下。听闻太子被囚禁后就疯了,但到底太子是私造兵器的,又为何要去逼宫,无人知晓,也没有人敢知道。
太子门下纷纷遭到清算,或杀或流。恩师作为三朝元老,被圣上特意赦免然而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外孙和外孙女,还是大受打击,撑不过半年终是去了。
一切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恩师去世后,门庭冷落,大家唯恐触怒皇上。因着这一层师生关系,谷温茂在朝中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在众人眼中,这个原本前途光明磊落的状元郎,仕途已经算全毁了。固然让人惋惜,但官场上每一步都要走得如履薄冰,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那时的谷温茂对恩师的过世极为痛心,他虽然明白处境艰难,但还未灰心丧气。
达则兼济天下的抱负无法达成,那就做一个卑微小官,治理三寸土地,照料一方百姓。
他知道自己碍了不少人的眼,借着以前的关系趁机调任到地方上做一个县官。
从前他是年轻的状元郎,名门大儒的关门弟子,自然事事顺利,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
直至成了丧家之犬,自身难保之时,他才发现原来朝廷上下早已腐烂到如此地步。
上司、同僚、下属、地方豪强,沆瀣一气。
他想做一个好官,可是连这愿望也实现不成了。
他想抽身,却早已深陷这泥潭,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回想起自己少年的求学时光。那时候挚友与他虽然道不同,却可以相与为谋。
他还记得挚友曾说既然世道崩坏,那与其汲汲于名利,不如忘情于山野。他哈哈大笑,酒水满杯洒落到地上,发出满怀的壮志豪情:“自然天下不清,那我辈自然应当扫清天下。”
谁知道如今连灰溜溜地回去也不能了呢。
谷温茂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不知道挚友看到他如今的狼狈会作何感想?
秦广王劝谷温茂道:“我知君是心中有抱负之人,但空怀热血,不得其法,还是壮志难酬。”
“水至清则无鱼,人间的水远比阴间更深,君不愿接受官场的潜规则,乃性情高洁之人,才华不应该被白白蹉跎埋没。而一城城隍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谷温茂颇感讽刺。在人间处处遭受打压心如死灰,在阴间反而受到赏识。
“回禀大人,我孑身一人尚未婚配,双亲早逝恩师已故。更何况死期将近,如今人间与阴间于我而言,已无什么区别。在下不才,愿意担任青城县城隍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