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星还记得第一天来实习时,谨慎地称呼她为“领导”,结果被她好一顿笑,说:“我不喜欢这种老派称呼,你就跟其他同事一样,叫我‘言言’吧。语言的言。”
夏繁星松了口气,从此称她“言言”。
后来实习久了,她才知道,言言身份证上的真名叫许招娣——一个意味着从一出生就被父母抹杀个人生命意义的名字。
周四一大早,夏繁星就被言言派去印厂盯新书的印刷进度。
一直在印厂蹲到下午三点,确认品质、进展一切正常,夏繁星才向言言汇报工作情况,然后等着她下达新的指令。
言言从来不是个铁面上司,相反,她很会考虑下属的心情和利益。于夏繁星而言,言言更像学校里寓教于乐的年轻老师。
不一会儿,言言就发来语音:“既然一切顺利,你就撤吧。不用回单位了,反正等你回来差不多也该下班了。”
夏繁星欢天喜地谢过言言,扭头就喊闺蜜蒋梦知出来一起吃火锅。
蒋梦知比夏繁星大一岁,专业原因,本科不好找工作,便选择继续读研,如今正念研二,甚至考虑读博。
蒋夏两家是十几年的楼上楼下关系,两个女生更是从小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姐妹。即使高中时两家人各自搬家,两个女生的感情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后来高考,两人先后考入星大。
夏繁星去星大报到的第一天,蒋梦知特地去接她,一路办完手续护送到宿舍。夏繁星当时就搂着蒋梦知,恨不得化身呜呜精:“你好好啊知知,好有安全感,好想嫁给你啊!”
蒋梦知故作嫌弃:“滚蛋,我可是笔笔直的直女,玩不来纯爱。”
后来大三,夏繁星偶然认识了张慕白。
在夏繁星眼里,张慕白虽然毕业院校不如她,还大她五岁,但他长得清秀高挑,既有同校男生的少年感,又有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更关键的是,他还努力上进有能力有毅力。这一点,从他出身微寒,却能咬牙创业就可以看出来。
但蒋梦知却持反对意见,她说:“张慕白满脸写着‘我要往上爬’这几个字。这种男人最危险了,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当下对你好,究竟是出于爱意,还是把你当成跳板。你这个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干嘛非要找个容易给自己惹麻烦的?”
她说得不无道理,夏繁星家境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而且她容貌出众,身材又好,再加上苏婉茹从小培养,古筝、琵琶、舞蹈样样拿得出手,追求者众多。
可她就是谁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张慕白。
夏繁星说:“我就是喜欢他身上那种充满斗志与希望的感觉,他好像自由的风,是我理想到达的地方。”
蒋梦知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竖起一个大拇指说:“学文的果然浪漫哈!”
大概是这阵“风”太自由了吧,如今刮得夏繁星脸疼。
夏繁星隔着火锅上方蒙蒙的热气,将一盘牛丸滑入锅中,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蒋梦知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满脸无语:“所以那个女的就为了让你当面看看张慕白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呗!”
夏繁星无言默认。
蒋梦知拍拍桌子,就差暴走:“你当时应该叫上我呀!我撸铁一年多了还没实战过呢!”
夏繁星被她逗笑,连日来的阴沉情绪终于在好姐妹这里得到缓解。
其实她这几天每个晚上都缩在被子里无声流泪。
她一边告诉自己,人生那么长,她还那么年轻,今后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有趣的人;可她一边又想,就算今后会遇到许许多多有趣的人,但她还会有当初对张慕白那种不顾一切的怦然心动吗?
她的少女情怀,连同她的骄傲和尊严,在这场背叛里被狠狠挫伤。
这些小心思夏繁星无处可说,父母闺蜜可以为她撑腰,却无法缝补她破碎的少女心。在这方面,她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火锅结束后,夏繁星邀蒋梦知去家里住一晚。
蒋梦知想着周日帮夏繁星撒谎被苏婉茹当场撞破,正打算找机会哄一哄苏婉茹,便欣然应下。
谁知到了镜湖小区门口,正遇上两位民警从警车下来。
两方双双对视一秒,夏繁星坦然收回目光,正要挽着蒋梦知往门里走,却被其中一位民警叫住。
“是夏繁星吗?”
夏繁星一怔,停住脚步,疑惑看向他们。
民警出示证件,一板一眼道:“有人报案,说你蓄意伤人,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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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还在施工现场忙碌的夏明朗接到蒋梦知电话,不等他开口,就听蒋梦知在那边喊:“夏叔叔不好了!星星被警察带走了!”
夏明朗倒吸一口冷气,问清受理派出所后,忙快步往停车场跑去。
谁知刚跑出施工现场围护,就听见有人叫他:“夏老板。”
夏明朗回身,只见赵斯晚的助理王城西装革履,笑着追上来。
王城好奇问:“夏老板,您这是怎么了,急头白脸的。”
夏明朗下意识地望向他身后。
马路对面的停车位上,安静停着那辆熟悉的连号黑色宾利,流畅的车身线条在太阳余辉下折射出耀眼光点。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透过来往车辆的间隙,夏明朗看见宾利后座车窗缓缓降下小半。
赵斯晚偏头,远远地望过来,神态从容,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