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想到即将离别,沈琼英的情绪便又有些低落,她轻声问:“顾哥哥,你什么时候走?”
顾希言心中亦有不舍,不过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他拉住沈琼英的手柔声道:“我五日后就动身北上了,不过你放心,等到明天春天我考中进士后,便立马回来看你。”
沈琼英的眼圈红红的:“嗯,你只管放心去吧,不管中与不中,你考完后一定早些回来。”
顾希言笑了,带了几分少年意气道:“昔日杜子美对其子言:诗是吾家事,对于我来说,金榜题名并非难事。你放心,等我考中了,一定很快来看你。到时候我们......”
顾希言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愤愤道:“好呀,原来你们在这里背着我偷吃好东西。”
沈琼英心下一惊,忙向门口望去,却见弟弟沈均益领着小厮气鼓鼓地走进来,提高了声音道:“阿姐你太偏心了,上次我喝粥说要吃虾油笋干,你说刚刚吃完做起来太麻烦,怎么顾哥哥吃就有了?”
沈琼英面对这个小毛头实在有些心虚,强撑着道:“我没有做虾油笋干啊。”
“姐姐你还骗我。”沈均益越发不忿道:“你的丫鬟都告诉我了。以前我胖,顾哥哥瘦弱,你有什么好吃留给他还情有可原,现在他都这么大了,需要长身体的是我,你还是把好吃的留给他,你太偏心了。”
沈琼英甚感头大,转眼看见一旁的小厮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又一次红了脸,还好顾希言好说歹说给了沈均益一堆有趣的玩具,这才哄得他没那么委屈了。
这件事在沈家再次沦为笑谈。
一晃十一年过去了,他的怀抱似乎依旧温暖如初。直到那马车渐渐远去,沈琼英方回过神来,连忙离开顾希言的怀抱。
顾希言的眼神一直盯着那辆的马车。
马车很华丽,以黑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花草皆为鎏金,车窗被一帘秋香色潞绸严密遮挡,窥不见里面的人物。
待到那马车渐渐远去,顾希言也回过神来,看见沈琼英鬓发有些散乱,沉默片刻问道:“你无事吧?”
沈琼英眼下心情已经平复,沉声道:“无事。这次又多亏顾府丞相救,我真是惭愧。”
顾希言愣了一下,他这次无比真切地意识到,他们之间隔了十多年的光阴,她再也不是当初信任他、依赖他的少女了。
也只是刹那间的失神,顾希言便又问道:“你是从谢通政府上出来的?”
“是。”沈琼英坦然道。
顾希言随即问:“拜访谢通政是有什么事吗?”
沈琼英沉默片刻,声音中便带了几分苦涩与自嘲:“顾府丞,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问了吗?”
顾希言沉默了,他似乎无法再继续追问了。
二人就这样并肩无语走了一会儿,沈琼英忽然问:“你吃晚饭了没有?”
顾希言愣了一下道:“没有。”
“那么。”沈琼英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了几分轻松:“我们找一家小店,边吃饭边谈吧。”
沈琼英领着顾希言向西折入一条小巷,巷子中间是一间小小的面铺,地方并不大,仅能容下六七人用餐而已。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到沈琼英进来后,笑着招呼道:“沈掌柜来了,可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张婆婆好,最近店里事情多顾不上来找您。”沈琼英亦笑着致意,信步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嘱咐道:“还是老样子,一笼羊肉口蘑馅的烫面饺。”
“好嘞。”张婆婆答应了,又好奇地看向顾希言,问道:“这位客官想吃什么,小店有馄饨、面条,也卖羊肉口蘑的烫面饺。”
沈琼英随口向顾希言解释:“张婆婆原籍北京,烫面饺是她亲手调馅亲手包的,有北地风味,不如你也尝尝看。”
顾希言很自然地坐到沈琼英对面,眉头也舒展开来,道:“好,也给我来一笼吧。”
“好嘞。”张婆婆笑着答应了,转身回灶下去包饺子。因灶台离这里不远,沈琼英能很清楚地看见张婆婆的动作。她年纪虽大,手脚却很麻利,一个人擀皮又包馅,擀皮时两条擀面杖运作如风,很快便有了圆圆的大小匀称的面皮,紧接着,张婆婆把面皮托在左手虎口上,拿一根小竹片挑馅料,轻轻往面皮上一抹,大拇指和食指一合便包好了一只,不大一会儿功夫,几十只烫面饺便包好了。
沈琼英不是第一次看见张婆婆包饺子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叹:“张婆婆的动作也太利索了,我却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