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落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动弹不得,面上的笑容仍不减,一身吊带红裙倒是衬得她脸色苍白。
“吵什么呢,我大老远就听见方北的声音 。”唐临进门刚放下伞,看到客厅里站着的几个人后就站在门前呆住了。
傅序颠最好的朋友之一,唐临。当初见证了纪沉落和傅序颠让人羡慕死的爱情,也见证了傅序颠分手后不人不鬼,活着却像是快要死的日子,此时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纪沉落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陷入了沉默的状态,开始理智回笼,还是想见他,但是她此时却对搞砸方北的新房宴有些内疚。
“你走吧。”唐临最先出声,连带着拿了一把伞塞到纪沉落手里。
方北却咽不下这口气,拦下她:“你当初为什么走?现在想回来就回来?纪大小姐挖人心肝的功力不减啊。”
“对不起。”纪沉落很冷静,也很难堪,走到沙发的衣服堆里找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唐临在她身后提醒:“他的车就在我后面,马上到了,你开我的车走。”
到目前为止,纪沉落承认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理建设,朋友们尚且是这样的讨厌她的出现,傅序颠的态度她不敢想。
可是知道他近在咫尺,她还是停下了找包的动作。
此时门外的引擎声由远渐近还没熄火的声音,纪沉落知道是他,突然乱了心神。
“大白楼宴客,车道堵了。”
开腔低沉的男声,好似是林间低语的惑人鬼魅,也像是午间的阳光沉闷,陌生又熟悉的调子,纪沉落回头。
门口的人不知道站了多久,早来了,坏心思看了许久的戏。
他身上沾着湿气,简单的黑色西装闲散倚靠在门边上,巧妙的位置,低眸看她,没有任何情绪。
红色连衣裙因为站在墙角太久蹭了不少白灰,由傅序颠的视线看去,纪沉落比路边的流浪猫还落魄,唯一胜出的优势,便是好看,扎眼的好看,好看的人都心狠。
这六年来,纪沉落无数次想过重逢的画面,愤怒、厌烦、埋怨、责备、质问等等,唯独没有平静。
短暂的错愕,持续的压抑,愣了好一会,纪沉落顷刻脸烧得通红,出声:“没关系,我走出去就好。”
方芋哪能让自己的好朋友受委屈,气呼呼地拿了车钥匙就要把人带走。
傅序颠却看向方北,眼神压制,“宋姨什么时候开饭。”
是问句也是陈述句,方北眼里都是无语,抢过方芋的车钥匙催道:“我方北不平白无故收礼,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方北的语气还是很冲,明显不想她留下来,饶是以前的纪沉落定然是撒娇发脾气,向傅序颠告状,只是现在她没有了这个专属权利。
是她有错在先,所有的一切只要还有机会,她愿意循序渐进,慢慢补偿。
纪沉落不理会方北话里的逐客令,自顾自地走到餐厅,不停地回想起在英国的一切,假装冷静地坐在了傅序颠的对面。
方北刚要落坐的屁股,被挤到了另一个位置,转头看罪魁祸首,人家正若无其事地举杯喝红酒。
大概是刚才纪沉落逆来顺受的乖巧样子给了他错觉,现在的方北才觉得看到了一丝她以前的影子。
只是纪沉落刚入座,傅序颠便站起来,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座的谁都明白了,这就是不想有任何牵扯了。
一顿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纪沉落一直磨蹭着,饭后甜点都吃了好几道,还是不见他回来。
最后还是方北戳穿了她的心思,“他不会回来了,纪大小姐早点回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被戳穿了,纪沉落也不恼,厚脸皮地想着,至少留她下来吃饭了不是吗。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纪沉落没借口再留,走到院子里发现晚餐离开的人靠在车门上,黑色车身前灯大闪,他指间猩红的红点,只剩下个烟屁.股。
傅序颠目光轻轻扫过,顺着红色张扬的吊带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最后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脚踝,绑带黑色高跟鞋再往上,红绳铃铛像是会吐信子的毒蛇,一口咬在他心头上。
很明显,大家都以为他走了,平日里的大忙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只能有一个原因 。
尤其方北小声怨道:“完蛋,被纪沉落吃得死死的,这便宜不要钱的样也是没谁了。”
见这样的状况,方芋知道自己不用充当司机的角色了,给纪沉落一个加油的眼神就开车走了,方北唐临也不多说,各自开自己的车离开。
纪沉落眼观鼻,鼻观心,余光转移到他衬衣薄薄布料下那肌肉强健的臂肌上。靠近后小心翼翼地说:“松林路,42号,麻烦你了。”
傅序颠睨视了她一眼,陡然朝身边的助理开口:“你待会送她回去。”
“我......”
话没说完,纪沉落不知道怎么开口。
傅序颠礼貌打断,作出朋友之间的攀谈,“回来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纪沉落愣了愣,也一问一答。
她小心翼翼的拘束样子,像试探又不敢试探刺痛了傅序颠。
旧情人重逢多少起点波澜,也就是波澜而已。再也翻不起惊涛骇浪,六年前早把那点念头淹死了。
“谈情说爱本来是双方互利的事,谈崩了不至于你躲到英国去,一去六年,我虽然混账,死皮赖脸了些,这么多年也想明白了,现在给你道个歉。”傅序颠盯着她被烟呛到的脸,不动声色的把烟扔轮胎底下去了,又装潇洒继续说:“大家朋友多,往后过去这件事情权当没有过,我们各自搂着新人笑,也省得他们为难。”
纪沉落没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什么新人?”
俗人俗话俗套路。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问的太急,纪沉落又匆忙窘迫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喜欢的人很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傅序颠没当回事,全当她说客气话,真的想让人开心会一跑就跑六年?祈祷她回来都得换英文向上帝祷告。
知道她在国外选修了毕加索,傅序颠有段日子对着美术馆里老爷子几幅看不懂的画,勉强发着西班牙语卷舌,痛哭流涕,边骂边问,老爷子什么魅力能把人拐英国去,要去不该去西班牙?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没错。”傅序颠淡笑,混账话没完回答她,“可男人什么时候因为眼里出不了西施而闲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