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欢一口气追出几百米也不见何金凤身影,她把手放在嘴边向四周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清冷的月光下,何清欢独自立在小路上,单薄的身影显得孤单又寂寥,还是晚了一步,她不得不往回走。 晚间的麦田菜地反倒热闹起来了,青蛙呱呱声此起彼伏,蛐蛐声点缀其中,声音一个赛一个大,似乎在比赛谁叫的更好听。 往日这样的夜总能给何清欢的内心带来平静宁和,但今天她尤其烦躁,低头慢悠悠地走着,还时不时叹几下气。 “小萍不能这样对我!” “你疯了吗?小声点!” 突然提高音调的说话声打断了何清欢的思绪,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一个闪身躲进一人高的灌木丛中。 说话的人其中一个是她二姐何清萍确信无疑,另一个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挺熟悉的,而且还是个男的。 黑灯瞎火且四下无人的田野里,一对孤男寡女窃窃私语,何清欢很自觉没去打扰,不然多尴尬,她才不承认自己心里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对!我疯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爱你爱疯了!你为什么要答应?!” “你抓疼我了,放手陈大壮!” 哦?原来是陈大壮,何清欢想起了今天去陈小莲家时,陈大壮异常的表现,她一直以为他单相思二姐,看来不是这样子。 “陈大壮你就是个孬种懦夫!我为什么答应,啊?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你妈会不会同意你心里没点数?你要我再等等,再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快等成老姑娘了,我等不起!” 何清萍的语气比陈大壮还激烈悲愤,说到最后她哽咽着捶打陈大壮,那一声声闷响,何清欢听着都觉得疼,他们果然是两情相悦。 “对,是我的错,小萍你别哭了……” 此话过后便是久久的沉默,沉默过后是嗯嗯啊啊的喘气声,始料不及的急转弯,何清欢捂脸苦笑,不,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她抗议她要下车! 捂脸抓狂的某人,趁那对野鸳鸯情浓投入时,轻手轻脚离开灌木丛,随后加快步伐往家赶,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幸亏天黑啥也看不到,不然何清欢觉得自己会长针眼,看来有些八卦不能随便看啊,好奇心害死猫是对的。 一个小时后何清萍回到家,在堂屋看孩子的蒋艳秋见到她,疑惑地凑到她身旁闻了闻,何清萍吓了一大跳,腿上跟安了弹簧似的瞬间跳开。 离蒋艳秋一两米远后,她懊恼心慌得不行,尴尬又带着几分怒意:“大嫂你干嘛?” “你喊那么大声干啥?不就是闻了下你身上嘛,一股怪味,你干嘛去了?”蒋艳秋不明白平常和自己关系挺好的小姑子怎么突然就变脸,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想事情呢,被小欢说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就出去走走,大嫂突然靠过来吓到我了。” 何清萍的解释没让蒋艳秋怀疑,反而转移了她的注意点,她不满地抱怨:“你看看她,现在不仅会顶撞哥哥嫂嫂,还胡说八道想坏你好事,妈也真是惯她,哼!” 这话躺在床上的何清乐可不爱听,立即冷声反驳:“小妹是关心二姐为她好,大嫂还是别乱说的好。” “哟,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是没被妈揍够是不是?” 这话立刻让何清乐炸了毛,冷冷道:“我看小妹说的对,大嫂你是缺大哥揍,多揍几顿脑子就好了。” 而何清萍在他们拌嘴时悄悄退出堂屋,拿上换洗的衣服出门了,何清欢和何清喜此时并不在家,二人结伴去路口等何金凤回家。 蒋艳秋说话难听,但何清乐嘴巴更毒啊,句句击中要害,气得蒋艳秋哇哇大叫,喊来了何清安助阵。 “大哥你要是想让我给大嫂道歉之类的还是别说了,自从你成家后就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疼爱我们的大哥,无论大嫂做什么你永远站在她那边,你让人失望。” 何清乐一番话让何清安脸上乍青乍红,羞恼愧疚的神色在脸上交替出现着,他从十二三岁就开始帮着母亲养家,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也跟年龄相差较大的弟弟妹妹没共同语,尤其是婚后有孩子后,就本能的把更多关注放在自己的小家庭,对弟弟妹妹确实少了关心多了疏离。 父母离婚的时候,何清安已经是懂事的年纪,陈德龙的抛弃和自身糟糕的家庭情况让他变得早熟自卑,他从那个小伙伴都羡慕的军官儿子变成了被抛弃的野孩子,艰难的现实也让母亲忽略了他和二妹。 何清安常常羡慕弟弟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从天堂跌落到尘埃里的感觉,所以更无忧无虑吧。 何家的家庭情况在村里很少有女孩愿意嫁他,直到蒋艳秋的出现,她不美普普通通,但她是有知识有文化的知青,还愿意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他感动也感激,在他心里蒋艳秋是不一样的,是重要到连家人也不能超越的存在,她是自己黑暗中的光,唯一的救赎,谁也不许诋毁。 父母终究要逝去,兄弟姐妹终究会各自成家,只有他的妻子会一直陪伴他,谁也没有她重要,这就是何清安对蒋艳秋的爱。 他紧紧闭上眼不敢看弟弟的眼睛,何清安害怕看到里面的谴责和失望,弟弟的话如警钟一般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内心,他张嘴像呼吸不畅一样说不出话,狼狈逃回了自己屋。 何金凤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因为寂静和黑暗感到害怕,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肩负养育儿女的弱女子练就得坚强又凶悍。 只是当她在岔路口遇见等她的何清欢和何清喜时,坚硬的内心顿时柔软了几分,还有人在担心她,在等她回家呢。 “妈,事情怎么样了呀?”何清欢忍不住开口道。 何金凤沉吟了片刻才道:“除了听说关屠户打老婆外,关自立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就是性子比较沉默,其他的好像没什么。” 何清欢看了一眼三姐,如果只是比较沉默,外公为什么经常家暴外婆?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别急,看了也不是就要定下,我明儿再去打听打听,后天见面时好好看看他人怎么样再做打算。” 见母亲又放松了警惕,何清欢只好道出一部分事实来,将陈小莲根本没见过关自立这件事告诉何金凤。 “这事我能理解她的做法,艳梅是希望大壮娶你堂姐,她说大壮和兰芝过了农忙就要定亲,中秋节结婚,应该是为了断了大壮对你二姐的念想,才这样做。” 理解归理解,但何金凤不是傻子,她心里顿时不舒服了,对于和关家相亲的事已经产生了抗拒心理,也只能等后天相亲结束再打算。 何清欢暗暗着急,母亲只猜对了一半不到,她根本想不到人心可以那么黑暗,利益和扭曲的心理足以驱使有些人做下昧良心的肮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