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所有将领之中,刘宗和罗蹇善步战,程度善守城,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带过骑兵的。
再想想成参麾下骁勇善战的阴州狼骑,虞熙就决意要把程延培养出来,不需要他智多近妖,只要能独当一面就足够了。
虽然程延平日里虎头虎脑了点,但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到了府库清点财物,比虞熙这个住在太守府上的人还早来了一刻钟的时间。
“倒也不必这么早……”虞熙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充满干劲儿的程延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昨天的数数只是开胃菜,今天要教的才是重点。
用竹简不够方便,他干脆带着程延去院子里,将土地当做稿纸,让他对着账本练习加减乘除。
程延倒也不是不会算术,他还是有基础的,只是不熟练,算得慢,还总是出错。
此时已经出现了九九乘法口诀,但是由于知识垄断太过严重,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
虞家不是什么大世家,自然也没有这方面的传承。对于那些世家把知识藏着掖着的行为,虞熙表示理解,但不赞成。
他没有什么需要藏私的,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送进程延脑子里,就差撬开对方天灵盖往里面塞竹简了。
乘法口诀需要背诵,他干脆提笔记下来,直接丢给对方当课后作业。
学了两个时辰之后,程延头晕眼花,仿佛身体被掏空,脚步虚浮地回军营去了。
一走出太守府的大门,冷风吹在面上,远离了那些让他头痛欲裂的源头,他顿时就精神了起来,感觉自己还能骑马再战三百回合。
“……”
为什么学算术的时候不能这么精神啊!
程延痛定思痛,深感有负主公期望,握着九九乘法表仿佛握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勤加练习。
虞熙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待程延走后立马不顾形象地趴在桌案上,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揉了揉抽个不停的太阳穴,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教的东西,他就有种一头撞死算了的冲动。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趁着间隙处理了不少的政务,今日下午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正好可以亲自走一趟新安里。
……
北风呼啸着刮过来,从颈项处灌进衣服,冻得张铁牛打了个哆嗦。他小小的身子背着干柴,裹紧了厚厚的新衣,将下巴埋进衣领里,双手也缩进了衣袖。
低矮的灌木丛已掉光了叶子,缠在一起的枯枝张牙舞爪地从路边伸出。他害怕划破了衣裳,从一边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这身温暖的棉衣,据说是渝州新任太守派人送来的,家里的粮食也是。
他们家的田地在城外,因为打仗而耽误了秋收,听说城外的麦子被敌军割了个干净。
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到头来却是颗粒无收。如果不是虞太守送了棉衣和粮食过来,他都不知道这个寒冷的冬天该怎么度过。
“娘亲,我回来了。”
张铁牛将背上的柴火堆在院子里,推开门走进家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桌边。
菜是山里拔来的野菜,又苦又涩;饭是没褪尽粟壳的麦饭,嚼得再细也会拉嗓子。
但张铁牛闻着飘在空气的香味,已经开始咽口水了,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虽然渝州税收不高,但自从父亲服兵役后,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很是艰辛,只是勉强度日罢了。
前些日子,村里的老先生给他们讲从城里听来的故事。
他说有个士卒遇袭之后侥幸不死,偶然遇上了游学归家的渝州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虞太守。
虞太守是仁善之人,不忍见那个士卒因伤死去,遂背着他去邺城求医。但那个士卒最终还是死在了路上,虞太守不忍他曝尸荒野,便一路背着他的尸体到邺城安葬。
世人皆赞虞太守爱士卒,颇类其父,是真正的仁德之人。
张铁牛听着有趣,又回家讲给了母亲听。
直到不久之前,一群穿着打扮不似平民的人,带着粮食和棉衣敲开了他的家门。
那时他才知道,他的父亲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
“快吃呀,娘亲。”
张铁牛望向端起碗来便不断落泪的母亲,便觉得嘴里的饭菜也失去了滋味儿。
如果可以,他宁愿饿着肚子,宁愿忍受寒冷,也不愿他的母亲难过,不愿他的父亲再也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