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初至邺城(2 / 2)苟在乱世做主公首页

可是在这里,只是伤了条腿而已,他做了那么多努力,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对方,他甚至连张文的具体死因都不知道。

在这个乱世,人命如草芥,死一个人,似乎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他虞熙这条命呢?

将来也会有人,轻而易举地收走他这条命吗?

虞熙只觉得四肢如铁一般得沉重,重得他动弹不得。搭在眼上的手随意地放下,正巧摸到了一串脏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铜钱,便下意识地抓在手心。

他侧目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串铜钱看,直到眼睛酸涩无比。

“我想活着……”他忽然喃喃自语,“而且——”

他说:“我想活得好……”

……

虞熙躺了一会儿,待呼吸平复,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铜钱牢牢地绑在腰间,然后背着张文,一步一步朝城门坚定地走去。

发黄的草地上,一些草被压弯了腰,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两个人形的痕迹。

城门上驻守的士兵远远就看见了他,大声喝道:“停下!来者何人?再往前一步,我就要放箭了!”

虞熙只好停了下来,仰头望去,正对上喊话士兵的视线,不知为何看得对方心里发怵:“速开城门,我乃渝州虞太守之子,虞熙虞璟然。”

“这……”喊话的士兵与同袍对视了一眼,他不认得虞熙,但见来人丝毫不胆怯,形容憔悴却不掩风华,也不敢托大,拱手行了一礼,“请大公子稍等片刻,某这就去唤程将军定夺。”

虞熙没有等多久,城门就“吱吱呀呀”地放了下来,搭在护城河上,成了一座桥梁。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邺城。

程度带着几名兵士在城门洞里迎接,他是邺城的守将,曾经见过大公子,因此在城门上远远一观,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末将见过大公子。”

虞熙轻轻地放下背上的人,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回了一礼:“程将军。”

“大公子,这是?”程度看着尸体面露疑惑。

“他叫张文,是平城的兵卒,奉命来支援邺城的,但在途中遭遇了袭击。”虞熙顿了顿,轻轻地补充到,声音带着一种惆怅,“我遇到他时,他还活着。”

闻言,程度与其身边士卒皆是一惊,此事简直闻所未闻,默然一阵才缓缓开口:“公子仁善。请大公子放心,末将会派人将他好生安葬。”

“有劳程将军了。不知平城现今情况如何?”

“平城暂且无需忧虑,大公子一路辛劳,不如先休息一阵再谈其他?”

虞熙点点头,他如今一身污秽,两只袖子都被撕完了,这幅模样实在是不好见人,便跟着程度手下的兵卒前去为他准备的房间。

程度吩咐了一众小兵负责张文的安葬事宜,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抬走了尸体,直接抬到城中的棺材铺里。

除了专门打棺材的老师傅外,还有一个青衫年轻人正悠闲地坐在铺子里,一看就是个读书识字的人。

郑伦也的确是个读书人,就是落魄了点,不然也不会混到棺材铺给人家写碑。

一般能买得起棺材的,都不会吝啬那两个子儿再给逝者立一块有名有姓的碑。底层群众都不认字,郑伦也只是靠着肚子里的墨水混口饭吃。

大武挑好了棺材,剩下的钱原本是要跟弟兄们分了的,但又惦念着大公子,还是决定多花点银子给张文立一块石碑。

郑伦磨好了墨水,一手捏着长袖,一手执着毛笔,熟练地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因何而死?”

大武一一回答。

与他同来的士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叹道:“这张文也真是好命!区区一无名小卒,竟能遇上大公子,还被大公子亲身背回了邺城。”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同伴艳羡地看着这一口好棺,他们若是战死,别说是睡棺材了,能被好好安葬就能含笑九泉了。

这年代生存不易,很多人已经不奢望能好好活着了,唯盼死后安然长眠于地下。但很多时候,连这也只是奢望。像他们这些当兵的,能活一天算一天,也就把生死常常挂在嘴边。

“若我等战死时,也能得大公子背负回邺城安葬……”

同袍笑骂道:“做什么白日梦呢!看看你们这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公子要是把你们背回来,怕不是会累倒在半路上!”

几个人笑成一团。

郑伦认真地凿字,却竖着一只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待送走了这一帮吵吵闹闹的年轻兵卒后,忍不住问正在打新棺材的老师傅:“齐叔,方才他们所言,您可是听清楚了?”

老师傅白了他一眼:“老夫还没聋呢!”

郑伦讪讪地笑了笑:“这‘大公子’,指得可是虞太守之长子虞璟然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