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姜榭是晌午回到府邸的,平时悠然笃定的脚步今日沉重急促,倒像走在火炭上。
下了车,靳伯上前迎他,姜榭怀中抱着橘猫阿达,也不答言,挥挥手便进了屋。靳伯不敢多问,便去吩咐厨房备餐,离了客厅。
姜榭把阿达向桌上一掼,阿达在空中抡起胖肚皮翻了个身,四爪着地稳稳的落在了案头。只是右前爪不慎踏进了砚台里,肉掌沾了少许半干的墨。
姜榭淡淡的眉眼上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身周的空气莫名冷到渗人,把原本一客厅的猫吓得逃了个干净。
回过身,金发的异色瞳少年已然站在他面前,负着手。
姜榭盯着他说:“夜鳞,再等几个月。”
夜鳞细弱的声音恹恹回道:“姜皓和赤翼女都在手,千载难逢的机会,公子居然就这么放走了。要是担心叱砂,我料理了他就是。”
姜榭提高了声音:“你动谁也不能动皓儿。”
夜鳞的表情毫无变化:“那只猫如果找不回,死在外面,就必须要再找一个资质相当的。”
姜榭不答,踱步到案边,拿起早晨的半杯冷茶,倾入口中。
半晌,沉声说:“那就用我的生魂。皓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走了之后,姜家只剩他还能传我衣钵。”
夜鳞摇头:“小姐醒来看不见你,会伤心的。”
姜榭苦笑,放下茶盏,摇头道:“她,恨我还来不及。杀子之仇呵,900年前已把我和她之间所有的情丝都斩断了。”
夜鳞沉默。
姜榭瞥了他一眼:“你陪她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的性子么。”
夜鳞埋在金发里的猫耳根子不易察觉的飞了一撇红,抖了抖,几秒钟后又恢复了煞白的肤色。
姜榭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今日你也瞧见了,那姑娘的赤翼长得极好,不过一个多月,渡牛远这样的小怨灵已不再话下,比釉珠当年强了不少。如此算来……”
他说话时,夜鳞软绵绵的坐到了墙边的沙发上,抬起一只手掌舔了舔,算是认可。
姜榭依旧站在案前,转过半个身子望向窗外,声音落寂:“也许只用再等几个月,小姐就能回魂,而你就能够如愿吃到我了,不是么?”
夜鳞露出小虎牙,无声轻笑。
姜榭俯下身凑近了他,长发垂在耳侧,细长的眼睛迫着夜鳞的眼:“替你家小姐报仇,原也是应该的。”
夜鳞被说中心事,蓦地遁了身形,须臾,细弱的声音远远飘来:“夜鳞这就去找那只猫。”
姜榭直起身,目送窗外墙头上那只身手矫健的胖橘阿达走远。
待阿达离开了视线,他缓步上楼,又去了妻子釉珠的房间。
今日的赵釉珠依然端坐窗前,背对着门,望着一整窗的碧树浓阴发呆。
她脊背挺得笔直,涓涓长发及腰,一身豆沙绿的丝帛长裙铺在美人榻上。两位女仆在侧,一个正为她梳头,另一个为她修剪手指甲。
姜榭只是在门边安静凝望她的背影,并未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