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旻允亲自告诉川连说,今天过年,他今日只管付账买单,只要他吃得下。
条件是,请下个月十三岁的川连小朋友利用自己纯良无害天真可爱的外表,趁着年节,偷偷听些有用的事情来,最好胆子再大点,跟人家套套近乎。
川连立刻来了精神,得了令就不见了人,关月觉得让剩下几个一直跟着他们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他们自己去逛逛,晚些来寻他们就是。
“从前初一是不会这般多的人放天灯的;大多数人家都在初一放河灯,到了十五才放天灯。”谢旻允说话间便将银两给了店家,回过头示意关月来写放在其中的字条,“十七年前孟将军在南境同高荻打了数十年来的最后一仗,先帝也允他此战后卸任,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也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战。”
关月提笔,却许久未落下去:“南境重水战,如今朝中已无人擅水战,若不是孟将军予其重创,又何来这么多年南境安定。”
“那时已是年末,先帝便在第二年初一,亲自上云京城墙为孟将军放了一盏天灯。”谢旻允将镇尺放好,待关月下笔,“英灵在上,今日我等也放这一盏灯,告慰亡魂。”
“温朝。”关月正写着,谢旻允又在一旁铺了纸,将笔递给温朝,声音却小了不少,“一会儿你同她一道吧,也让老帅和关将军看看接了班的是什么人,他们应当是放心的。”
关月写了什么谢旻允没去看,可他瞧见了温朝写的字,笔锋较平日里锋利了许多,带着锐气。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谢旻允早写好了自己的,拿镇尺压着,不给人看;同温朝一道等着不知换了第几张纸的关月。
他们原本以为是写了些想同父兄说的言语,谁也没想着去看,关月却不避着他们,将纸铺平在案上,两排端正的小楷——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我原想写一句便是,可父亲毕生所愿,我再清楚不过。”关月瞧见谢旻允那张被镇尺遮着,正想去挪,却被谢旻允拦住了;关月盯了他半晌,收回手调笑说,“你莫不是要告我状,护的这般紧。”
“我哪敢啊,没有的事。”
放进天灯之前,谢旻允在他们身后展开去看——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云京是个好地方,却不是每个人的梦中乡。
晚间回了侯府,川连便开始絮叨今日玩了什么吃了哪些,听得谢旻允头疼。让白微塞给他一包银子,允他这几日多出门去玩,听着有用的再来同他们说。
关月在一旁听了许久,想着银子心疼得不行,再三嘱咐川连省着点,待川连出去了,才端着茶盏说了句:“谢小侯爷,我也想要。”
“想要啊?你去祠堂磕几个头,管老头叫声爹,银子就都归你管了。”
“你把今年军需费用全包了,我立刻就去。”关月立刻便接了,过了会又道,“有点亏,明年的也得包了。”
“那点出息。”这时白微找了借口告退,谢旻允又从盒子里拿了份商铺的文契给她,“明日拿着这个去支些银两,就这点银子还不至于让你跑来当我谢家姑娘吧?”
“至于。”关月接过来,仔细想了想,她记得谢旻允还有个庶兄,“谢谢二哥,年底我要是缺钱,妹妹再来找您要。”
谢旻允手一抖,字没写好不说,还带翻了砚台,一时书案上一片狼藉,关月早没了人影,离开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白微,进来收拾。”
白微没来。
谢旻允只能亲自去廊下喊他:“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进来,收拾桌子。”
白微收拾好了,但也弄了自己一身墨迹。回屋换衣裳的路上,空青见他一身狼狈,问:“怎么弄成这样…?”
白微叹气,答:“还不是你们姑娘,他两说什么…”
白微仔细回想了许久,说:“去祠堂磕几个头,管老侯爷叫声爹,银子就都归关姑娘管。”
“啊…啊?可是姑娘年三十晚上不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