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可算是南榕自来到这里后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觉,沉到甚至于是如何回来的她都无有丝毫感觉。
也许是有心理因素,睁开眼的时候虽眼前仍是无边无尽的黑暗,但她却如脱去了层厚厚的,无形的枷锁般,整个人都是轻松,轻快,轻扬的。
坐起身时牵动腿侧已淡到可忽略的碰伤时,当时情景霎时浮现脑中,那堵温暖宽阔的胸膛,那道极尽温柔的轻声耳语,那一下下轻拍安抚所传递给她的力量,还有那一声令她现在回想起来耳根发红的,
南儿,
南榕腾地脸颊滚烫,心跳的声音蓦地扩大在耳边震耳欲聋,她猛地深吸口气,双手用力捂在脸上,双膝蜷起如鸵鸟般深埋了下去。她摇摇头不停吸气企图让那股挥之不去的热气与懵然离开,
待想到今日便要开始医治双眼时,混沌的脑中如侵入一阵凉风,吹散轰热霎时清明,方才所有的遐思也尽都烟消云散。
南榕从膝上抬起头,回身拿出枕下的导盲棍便掀被下了床,虽脸颊还是滚烫的,但她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
待循着按她所说摆放顺序的屏架上取了衣物,有条不紊的一件件穿上,又走到梳妆台前,取了左侧镜子前妆盒中放着的木梳,压下迫不及待为自己梳了发,简单盘了发髻,以右侧妆匣中的簪子固定好,双手仔细检查妥帖后站起身,又来到左侧墙边的洗漱架前净面,待将自己打理妥当后,才持着导盲棍开了内室房门。
春来已在外间跪了一夜,听到门声响起忙俯首请罪:“奴婢昨日未能照料好姑娘,让姑娘受惊受伤,实为大错,还请姑娘责罚!”
昨晚事出突然,又突然惊喜,诸事连接,南榕真未留意昨日事时跟在自己身边的春来等人当时人在何处,但眼下也不容她多想,听出她的声音低到似乎是从地面传来,意识到她此刻可能是跪着的,登时心中一惊,忙蹲下身要拉她起来。
“意外之事非人力可控,且当时若非我不顾你的劝阻执意要寻导盲棍,也不会有后事发生,所以春来姑娘你何错之有,你快快起来吧。”
然春来却不肯,也不敢起身,因她确是心中有愧。南姑娘虽双目有疾,但人美心善,坚强可贵,力所能及之事绝不假他人之手,非是那等只知自怜自哀颐指气使心安理得只等伺候的骄横女子。
故昨晚之事不论因由为何,都确是令她受了伤难,似她这般无依无靠又目不能视的女子,孤立无援的处在人海之中,她心内如何惊怕可以想见。纵她只是府上娇客,但大人命她服侍一天,她便要尽职尽责的用心服侍。
遂这惩罚,她甘愿领受。
“南姑娘心地善良愿将责任揽在己身,但有错必要有惩,奴婢失职害您受伤受怕理应责罚,请您降罪!”
她虽身量不高体型瘦小,但力气却是甚大,南榕将导盲棍放在脚边双手使力竟都拉不起她,且她话中坚决,明显是不受罚不肯起身之意。
可南榕却左右为难,她只是一个借宿之人,认真算来可以说连客人都算不得,更非是这府中的主子。
且平日里春来确是细心照顾,便有不到之处也无可指摘。而昨晚之事纵她有疏忽怠慢,也确是有她不听劝拦非要寻找所致。更何况她自生来便长在众生平等的环境中,如何会能有主仆意识,心安理得的轻易左右惩罚?故于情于理她都无有资格来惩罚他人府里的下人。
“春来姑娘万莫如此,我来温府这些时日多有赖你细心照料已是感激不尽,昨晚还是劳你帮我推拿化瘀,若真要论错,那也早已功过相抵,你快快起身才是。”
“公子派奴婢来服侍您照顾您本就是奴婢分内之责,南姑娘心善,奴婢更惶恐有愧,”
“你如此便已经可以了,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