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电话,她就从录音棚里出来了。黎景言不见了?一个大制片一个大经纪盯着一个小艺人,都能把艺人搞丢了,她也是服了。
公司走廊里一半的灯被安童刚才打开了,另一半没有开,她不熟悉环境,也没找着墙壁上灯的开关,就这么在半明半暗的走廊里穿行,她不知道黎景言会不会来这里,现在小男生的心思,她越来越猜不透了。
她还是给黎景言拨了个微信电话,不过没有人接,但黑暗之中传来轻微的手机振动声。
“黎景言!”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她沿着手机震动声一点一点地辨别方向,那声音像是萤火一般,在越来越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深处,听起来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渺茫。
渐渐地,她循声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舞蹈教室,教室里黑着灯,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的一丝月光,隐约能看到那一整面墙镜子底下的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黎景言?……是你么?”
她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对方没有回应,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了,在墙壁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
屋子里光线太暗,即便她十分小心了,还是不经意间碰倒了个窗台上的花瓶,玻璃碎片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好不容易才摸到开关,把灯打开了。
空旷舞蹈教室的角落,黎景言果然双臂抱膝坐在地板上,他依旧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将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
“别过来!”
微微抬头看见她的身影,他小声说着话,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浑然不像刚才还在饭桌上霸气怼人的小男生。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公司的走廊是个环形,她觉得可能是她和安童在跟赵总说话的时候,他从走廊的另一侧跑进来的。
“你……不舒服么?”
她站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住脚步,看见他微微抬起的脸颊和目光,苍白而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恐。
“别过来……”
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更小了,尾音染上了更加明显的痛苦,在如同白昼的日光灯照射下,指尖也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由于怕还是冷。
她脑海中回想起他过往病例上的精神诊断:交流障碍,心理疾病史,建议精神心理科室会诊……
这样状态下的他,她见过几次,在杀青宴场地旁边的小黑屋密室里,在剧组大雨滂沱紧闭门窗的车前。
他好像不能呆在封闭或是黑暗的空间里。
“黎景言,是我。”她轻轻地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少年抬起惊惧而虚弱的目光,额前的刘海被冷汗微微打湿。
他没有再说话,目光里的慌乱却像是一点一点安稳下来,垂下的颀长羽睫一闪一闪的。
她忽然间就想伸手,理一理他额前被蹭得凌乱的刘海。靠近他的功夫,她的另一只手差一点撑在地板上那花瓶的玻璃碎片上,那是她刚才小心打碎的。
他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挡住了那块碎裂的玻璃,自己的手背却蹭上玻璃的利刃。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晕散开来,在浅棕色的木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血迹,她赶紧去抓他的胳膊,检查他手背上的伤口。
可他仿佛没有痛觉,也没有意识般,那双平日里气场十足的大眼睛,此刻望着她眨啊眨的,看起来无辜极了。
“跟我走吧?”她抓住他的手腕。
这一回,他却把手抽回来,所问非所答地低语般说了句:“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嗯?……”江小杉微微疑惑,“没有人伤害我。”
她再次抓住少年瘦削的手腕,然后将那些玻璃碎片踢到远处的角落。
他仿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志,甚至将另一只手的手背放进嘴里,用力地咬着,以确保分散注意力,让自己不乱说话,不乱挣扎。
她怕他再受伤,赶紧去抓他的手,拉扯中她的手指在他齿间轻轻划了一下,他不是故意的,没破皮,但还挺疼的。
果然狼崽都是会咬人的!之前还说让她养鱼?养条鱼要是这么费心的话,她才不养!
他其实没有用力跟她拉扯,即使是神智混乱的情形下,他一直特别小心,特别自控,怕弄伤了她。
因而没多大一会功夫,她压着他的两只胳膊,就把他给按地上了。
小狼崽挺乖的,没使劲挣扎,比他平日里嚣张霸道的样子看起来乖多了。
不过等等,她反应过来时,恍然间就发觉,自己此刻以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姿势,把他压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
十指相扣。
并且,由于她刚才用力拽了一下,还把人家小男生的衣服领子给扯下来了半边。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谁让他平日里总喜欢穿大一号的衣服,袖子盖到手指,领口一扯就掉,她真是服了!他本来就瘦,今日穿的又是一件宽松领口的卫衣,她刚才一拽,就把他一边领子拽到了锁骨以下,挂在肩膀上。
她真的没想占男明星的便宜!
然而在下一刻,她的目光还是不经意间,落在他领子掉了半边的肩膀上。少年的锁骨精致、瘦削,虽然身体单薄而苍白,但常年锻炼的缘故,却并不显得病态。
只是此刻她看到,在他锁骨以下到肩膀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显然不是新伤。一瞬间她觉得那可能是火灾那年留下的伤痕,但是在下一刻她又觉得不像,那样清晰而锋利的伤痕,像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