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杉有点意外,心想这个小男生的行事风格手段,还挺一鸣惊人的。
不过黎景言本身很低调,据说是自己开公司的事,包括选址、批文等等,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这次从南城回京,只专注做了两件事,一是跟他原经纪公司解约,二是专注于排练他接下来的那个音乐盛典的演出。
他有大半年没站上舞台了,他是天生的舞台王者,街舞高手,粉丝们等他回归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江小杉原本没打算去看演出,不过周一笑硬是把票给她送来了,还非得给她洗脑说“要不然我一个大老爷们自己坐粉丝小姑娘中间算怎么回事啊”……
她不情愿地去了,还叫上了从前的俩粉丝闺蜜,毕竟她手里票多。
大型的万人演唱会场馆,无数绚丽夺目的灯牌,粉丝从两个街区外一路应援到广场,放眼可见黎景言的巨幅海报,摆满了场馆周围,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个拼盘商演,而是个人演唱会一样。
属于黎景言的顶流时代,又回来了。
江小杉心里有点百感交集,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酒红色的连衣裙,编了精致的发辫,戴了个白色蝴蝶结,配了一对精巧的不对称设计耳环。往年每一次来看黎景言的演唱会,她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只是如今,心境与以往大不同了。
她和周一笑坐在VIP内场第一排,黎景言给的最好的位置,旁边都是应援站子或是接了代拍的粉丝,一个个立专业相机和三脚架,任整个场馆沸腾如潮,VIP内场前排区域的大家们,默默拍照稳如老狗。
江小杉觉得很合她意,她看黎景言的演出,从来都是安静得仿佛没有来过。
开场20分钟后,她已然在微博上刷到了晚会的节目单,场馆内屏蔽手机信号,网络很卡,她刷了好一会才看到完整的节目单,黎景言的演出在倒数第二个,一首歌一场街舞,安童的唱跳节目在他前面。
很符合他们俩在组合的定位,安童是主唱,黎景言是舞担,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黎景言的歌也唱得很好,高音惊艳,低音撩人,是个全能的艺人,他天生属于舞台。
除了他俩,江小杉今晚其实没有什么别人可看,前面出场的一个个艺人也不乏顶流,不过她不太认识,大多对得上名字对不上脸,她看一会表演刷一会手机,结果不大一会工夫,她就刷到了一条黎景言的微博。
没错,是黎景言个人官方微博账号,就在几分钟前发出的,内容是:
“我于去年在剧组拍摄时,因伤导致拍摄终止,此事源于我与经纪公司的冲突意外,与剧组无任何关联,对于剧组遭遇的经济损失,我将按照合同条款予以赔偿,对于相关工作人员受到的牵连,表示深深的歉意。”
嗯?官方澄清了?……
这是他离开原公司后,个人账号发出的第一条微博,他拿回他的微博账号了!
江小杉定定地看着这条微博,一时间仿佛整个舞台的喧嚣,都只成了背景。她有些百感交集,他这份声明来得有些晚,晚到她从一腔热血已经变得心灰意冷了。她原以为自己足够的努力,已然能够与他顶峰相见,最后却落得个工作事故导致他受伤的下场。
她其实一直都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与经纪公司冲突意外”这一行字上,良久。
她想,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后台化好了妆,可能也换上了演出服,快要登场了。她枯坐三个小时,也不过是为了等一场他几分钟的舞台。
午夜的帝都,喧嚣而绚烂,她是在安童的表演结束后,开始真正回过神来的,几分钟后,黎景言的登台,全场沸腾。
无论多少明星大咖云集的商演,黎景言总能开得像自己的个人演唱会,大半场馆的粉丝,燃炸全场的呼喊,他一首情歌,一支街舞,瞬间将整晚的舞台推上巅峰。
望着舞台上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江小杉入神了。穿着墨色披风,唱着动人情歌的少年;解了披风领带,跳着勾人街舞的少年;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他从十五岁时,就知道怎么样把每一个节拍,踩进她心里。
整场演出结束的时候,她催促着周一笑去找沈棠,周一笑磨磨蹭蹭念叨着“人家忙俩艺人呢,哪能顾得上我啊”。
江小杉没多言语,把她周老大送到后台入口的位置,就悄悄离开了,独自一人往停车场而去。
场馆地下停车场的位置,没有呼喊尖叫的粉丝,没有纷扰簇拥的工作人员,只有她一个人,清净,冷静,容易让心也平静。
她刚刚踏过走廊的转角,熟悉的、清冷的、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小杉!”
她的脚步定住了,她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原地站了一会,继续往前走。她知道那是谁,她分辨声音挺准的。
身后的脚步声起,他一路小跑追上来了,他还穿着演出的那一套墨色衬衫和西装裤,带着妆,她其实特别想转过身,问他一句:
“你今天是谁呢?是黎景言还是小替身?”
事实上,她没有问,甚至也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听见脚步声时,她便一路小跑,往停车场的方向。
直到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异样,她才缓缓停步转身,看见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墙壁,艰难前行着。他走路是瘸的,原本就未曾痊愈的骨折伤,经过半个多月的高强度练舞,打着止痛针,强撑着一场完美的演出下来,他几乎走不了路了,可他还是一点一点,努力地追赶着她的脚步。
她望着他的目光顿了顿,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自己车的方向而去,她不能留下来,看他一眼、一秒都不行,她怕自己心软。
“江小杉……”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下来,拼尽力气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因疼痛而虚弱颤抖。
她慌乱中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车,手里的车钥匙掉了两次,才逃亡似的钻进车里。
他拼尽全力站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艰难前行了两步,重又倒下,终于离她近一点了,更近一点了,他腰椎、膝盖所有的骨头像是再一次断成碎片,他用手臂撑地,艰难地爬行,向着她那辆白色宝马车的方向。
“姐姐……”
她的车子缓缓地发动了,驶出停车位,绕了个小圈,最终缓缓停靠在他的身旁。
江小杉深深吸了口气,按下车窗,停车场的灯,闪烁着苍白而明灭的锋芒,这个角度的光,看不清她妆容精致的脸庞,刚才开着车绕了一个小圈的功夫,她已然镇定下来,此刻仿佛换了个人般,微微扭头,看着车窗外倒在地上的少年,平静而从容地说了一句话:
“上车,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