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1 / 2)皎洁月光首页

在路上关素舒就陷入了短暂的昏厥,一到医院,立马被推进了急诊室。

等她醒来,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了。

她是被细细碎碎说话声吵醒的,她眯瞪着顺着声音看去,病房门是敞着的,父亲、徐周衍和医生站在一块,不知道在谈什么,除了医生,两个人的脸色都绷得很紧。

她动了动手指,低头发现手指上夹着测血氧饱和度的传感器,她又摸了下脸,还好,没到戴氧气罩的程度。

她手往下,又摸了摸心口,心跳已经平缓,没有心悸的感觉了。

这时门口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关靖压低的声音格外有威慑力,“这边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先回公司去。”

关素舒偏了下头,喉头发痒,重重地咳了起来。

关靖和徐周衍闻声立刻向她看过来。

关靖阔步走进,他眉宇间沟壑很深,身上裹着带戾气的冷风,站在关素舒面前时那风还像刀子似的刮在她脸上。

“爸爸。”她哑声喊道。

关靖的深峻的目光无声看着她,俯视着将她从头到脚剐了一遍。

他久居高位,气势不怒自威,换别人这会儿已经吓死了,关素舒还敢卖乖讨笑,指着床边的椅子说:“爸爸坐。”

常年跟在父亲身边的秘书刘郴走进来,关素舒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刘郴拉开椅子说:“董事长,坐下谈。”

关靖这才坐下来。

关素舒的目光往他身后看,落在徐周衍身上。

他本来是个性格内敛的人,旁边的人一多,他站在后面,更看不出情绪了。

她还记得昏迷之前徐周衍紧紧抓着她的手,他的掌心炽热滚烫,将她那一捧凉意捂得透怀的感觉……

“今天吃什么了?”关靖沉声开始算账。

关素舒回过神。

知道他现在就是一座亟待爆发的活火山,关素舒可不敢火上浇油,如实道:“火锅。”

“好吃吗?”

她实话实话:“……好吃。”

“顾医生怎么说的?”关靖面色冷峻。

“忌辛辣,忌生食,忌冰饮……”她越报声音越小。

关靖脸上有一种要笑不笑的冷笑,看得人毛骨悚然,他说:“还记得啊,死都要吃是不是?”

关素舒立马摇头,她用手指掐了个指甲盖的长度,“我就吃了一点点,我觉得不是火锅的问题,就是咳了几下没顺过来气……”

关靖抬起手,不同她争辩,他不容她反驳道:“待会去做个过敏源测试。”

关素舒真的怕了,除了上手术台,她最怕的就是做过敏性测试,这玩意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做一次,点刺实验要不停地扎针,手臂都能扎成蜂窝煤,每一次都能测出新的过敏源,再测下去她得穿着防护服活进无菌环境了。

关素舒抓着被子往头上盖,蜷成一个大包,闷闷的声音很抗拒:“我不做。”

“在这做还是去顾医生那?”关靖只会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给她留选择的余地。

沉默良久,她忍气吞声,退而求次:“……顾医生。”

至少顾医生下手温柔。

见病房里安静下来,刘郴赶紧插一嘴,“董事长,公司董事会还等着您回去开会,得回去了。”

关靖叹了口气。

听见他起身的声音,关素舒捂在被子里喊他:“爸爸。”

“嗯。”

“今天的事和徐周衍没关系,他不知道我去吃火锅了……”她从被窝里探出个头,小声说:“你别怪他。”

她想,徐周衍父母早逝,孤苦伶仃,要是再丢了工作,多可怜啊。

“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关靖伸手给她扯了扯被子,把她头掖出来,放缓了声音道:“好好听医生的话。”

“嗯。”她连忙点头,目送关靖转身离开。

关靖转身前,其实已经红了眼眶。

医生的话还在他耳边响着,“您女儿现在的状况就是走在钢丝绳上,靠药物维持暂时稳妥,但毕竟治标不治本,如果要动手术,她的风险很大,排异反应也很难预测,不过毕竟年轻,还是要早做决断……”

四十多岁乘风商场的男人眼里有隐忍的泪,颧骨紧绷,连额角青筋都绷起,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沉稳,走过徐周衍时,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照看好她。”

“一定。”

徐周衍颔首领命。

关靖带人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关素舒和徐周衍了。

关素舒这才有机会对他说:“今天谢谢你呀。”

见她此时面色如常,已经比任何感谢都更让他心底松快了。

因为常年生病,关素舒本来肤色就比一般人浅,唇色也是淡淡的红,像是还没开始熟的□□色草莓,可今天唇上却是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浓郁的乌紫,比染了桑葚汁还深,像死神的手已经捂在了她唇上。

当时徐周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了医院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凉,风一吹,满头湿冷的汗。

他憷然站在病房外,生命力消逝的感觉还挥之不去,他独自品会了一肚子五味杂陈,只觉得生命里经历的种种在生死前都很渺小。

在他眼里,她从来朝气蓬勃,像初晨跳跃的阳光,象征着光明、希望,但当她生死莫测地躺在那时,徐周衍遽然明白了月光的意象。

月光亦是太阳的散射光,却是凄清的,炽热的阳光能烧灼大地,月光却只能冷清地如雾般稍纵即逝。

在病房外,他数次默念着她的名字:关素舒,关素舒。

素舒不即是月亮的意思吗?

月亮凄冷孤凉,仿佛在暗示她的命运似的,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再也坐不住。

隔着一扇门,听着里面滴滴滴滴的仪器响声,他面朝白墙而立,像又回到了童年与亲人生离死别时的无能为力的时刻。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他蜷着手指,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掌心却记得她冷到仿佛散发冷气的手骨。

她生来体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顺遂长大,疾病常年缠绕她,她不心灰意冷,痛楚的时候还在安慰身边人别紧张,不知道比多少人还要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