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清军大营已经陷入沉睡,军帐之中偶尔传出几声痛苦呻吟,似乎一片阴云正笼罩在头顶。
大营中央,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帐中只有阿巴泰一人,只见其神色阴沉,眉头紧锁。
这时,杜尔祜走了进来,“七叔祖,该歇息了。”
杜尔祜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孙子,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七子,按辈分的确是七叔祖。
褚英死的早,因此他这一脉地位不高,而阿巴泰庶子出身,二人或许是同病相怜,杜尔祜自小与阿巴泰亲近。
不过阿巴泰治军极严,也只有私下里才会祖孙相称。
“杜尔祜,今日之战你如何看待?”
阿巴泰凝视着杜尔祜,神色十分严肃。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杜尔祜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回道:“七叔祖,今日之战我军虽然吃了些小亏,究其原因不过是不明敌情,以致被明军的火炮偷袭,如今敌情已明,以我军精锐,来日再战必胜。”
“就这些?”
阿巴泰似乎有些失望。
杜尔祜有些不明所以,暗自以为阿巴泰是不是因为战事受挫,导致心情抑郁。
“七叔祖,胜负乃兵家常事。。。”
阿巴泰失望的挥手打断,“你可看见明军是些什么人?”
“七叔祖是说那些蒙古人,这些狗贼居然敢反噬主人,他日必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杜尔祜若有所悟,言辞间声色俱厉。
阿巴泰默然,“你回去休息吧。”
等到杜尔祜离去,阿巴泰长叹一声,一时间仿佛老了许多。
阿巴泰此时已是年过六旬,十几岁便追随父亲努尔哈赤南征北战,至今大小上百战。
他此生最佩服的人有两个。
其一便是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将女真人带出泥潭,成为一方霸主。
其二则是他的弟弟皇太极,与努尔哈赤不同,皇太极更有宏图大志,他也明白单凭后金根本不可能夺取天下,即便女真人个个善战也不行,他们的人口实在太少。
皇太极知道自己必须有帮手,或者说是走狗,于是建立汉军八旗,又拼尽全力打败林丹汗,压服漠北蒙古,用各种手段将他们彻底变成鞑清的走狗。
事实上一切尽如皇太极所料,鞑清终于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可以跟大明一较高下。
然而今日所见,阿巴泰如堕冰窟,他们鞑清的狗换了主人,而且开始反噬前主。
阿巴泰震惊,却不奇怪,他太了解这些狗的本性,因为他们曾经也是狗,他们其实是一类人。
只不过他们鞑清忽然学会养狗,所以才变成主人。
如今大明也学会养狗,结果不言而喻,什么狗不嫌家贫,那是放屁,因为这些是吃人的鬣狗。
古往今来,草原上的鬣狗一直在撕咬中原,唯有大唐学会养狗,可惜后来大唐皇帝傻了,居然真把狗当成了自己人,松开了狗绳,结果被狗反咬一口,以致半身不遂。
鬣狗反噬,入骨三分。
阿巴泰太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皇太极打造的狗笼体系正在崩溃,随之崩溃的还有鞑清的宏图霸业。
忽然间,阿巴泰有一股使命感,他必须做些什么。
烛光之下,阿巴泰老脸上沟壑纵横,可神色狰狞,仿佛又回到当年与天争命的鬣狗时代。
。。。。。。
次日,朱思明在中军大帐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鞑清国三等镇国将军富察乌苏里见过大明神武大将军。”
一个三十来岁的鞑清将官对着朱思明抱拳行礼,脸上尽是倨傲。
朱思明冷冷的打量着此人,“阿巴泰让你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求本将军将他的尸骨送回辽东?”
富察乌苏里神色淡然,“大将军何必逞口舌之利,昨日一战,想必大将军应该知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