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十月中旬的阴山寒风呼啸,天地间尽是枯黄一片,偶尔也有一缕绿意躲在石缝里瑟瑟发抖。
夕阳西下。
巴布走进矮小的蒙古包,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小木桶,桶底浮着浅浅的一层羊奶。
蒙古包虽然矮小破旧,却能隔绝刺骨的寒意。
羊奶已经没有了热意,巴布将手中坚硬如铁的饼放在奶中泡了泡,接着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块。
就着羊奶,吃下了半块饼,巴布的眼泪不知觉的掉落。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阿母(额吉)和姐姐(额格其)从来都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半年前,姐姐被库库和屯(归化城)的鞑清贵人带走,过了十几天,台吉将没有气息的姐姐送了回来。
姐姐身上都是伤,阿母哭了好久,没过几天也去了,小小的毡帐就剩下他一个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巴布的胸口总有一团炙热,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他的心。
可十二岁的巴布又能如何,即便是草原后裔,在那些鞑清贵人眼中跟小羊羔无异。
更何况他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
“啪啪。。。”
巴布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耳力非常灵敏,这不是狼的脚步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巴布心中有些疑惑,听说一个月前,头人和城里的老爷们都去了东方,听说要去南边的明国。
还听说明国有很多粮食,很多财宝,还有很多女人。
脚步越来越近,巴布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帘,只见不远处站着几个身着铁甲的人,再远处还有很多,数也数不清。
“小孩,过来,过来。”
前面一人,对着巴布招了招手。
巴布抽搐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时,他才看清,除了刚刚招手那人,其他人几乎都跟他不太一样。
他们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如果巴布读过书,他就会知道,那叫文明。
“小孩,可不可以带着我们去库库和屯,”先前说话那人,又拿出一个布袋,里面全是油饼和肉干。
“带我们去,这些都是你的。”
巴布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中间那个首领模样的人,那人斜背着一面大铁盾,上面还插着一面大斧和几支短矛。
准确的说,巴布是盯着那人腰间的长刀。
朱思明笑了笑,摘下腰间的佩刀,举到巴布面前。
“你想要这个,”朱思明不知道小孩能不能听懂,但相信他能看懂。
巴布警惕的看了看朱思明一眼,又看了看长刀,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要刀做什么?”这个问题很傻,但朱思明依旧有些好奇。
旁边那人翻译了一下,巴布斩钉截铁的说道:“报仇。”说话时,不知自觉的流露出浓浓恨意。
“报仇?”
朱思明不算太意外,笑道:“本将可以给你刀,还可以帮你报仇,但是有代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刀。”
巴布听了这话,没有犹豫,跪倒在地,“长生天在上,从今往后,巴布就是您刀,直到巴布的血流干为止。”
朱思明微微一怔,本来他是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却不想竟会这样。
不过,朱思明何许人也,岂能失信于一个孩童。
于是郑重其事的将长刀递给巴布,“巴布,从此以后,你为我杀尽一切敌人,我赐给你无上荣耀。”
“是。”
巴布伸手双手,恭敬的接过长刀,然后捧在怀中。
整个过程似乎有些滑稽,有些像过家家一样,可周围的人却没有丝毫笑意,有得只有羡慕嫉妒。
尤其是那个翻译,心中大叹世事无常,刚刚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野孩子,眨眼睛天差地别。
若是没有意外,他的将来,自己只能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