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森林,眼前是一座山门。两侧是绵长的栏杆,放眼望去是望不到头的台阶和迷眼的云雾。台阶旁的石头还带着水,缝隙之中生出深绿色的青苔。第一层台阶上,刻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再仔细看,栏杆上雕满了云纹。
“这台阶,真高。”
“公子你能看到?”
“我为什么会看不到?”张忱翊感到奇怪,“一般人还看不到这台阶?”
“公子所言极是,寻常人是看不到山门的,就算路过这里也只会把这里当做林间小路走过去。”
“有意思,这台阶有多高?”
“这是天阶,天阶有四百八十阶,约摸三十丈高。”
“还好不是四万八千丈,不然我非得累死在这,两位带路吧。”张忱翊深吸了口气,背着子桑越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他跟在两个弟子后面偷偷打量他们:都穿着藏蓝色的云纹道袍,一个戴着银色的云纹发冠,另一个盘发上的冠带上也是云纹。配上栏杆上满满当当的云,脚底栩栩如生的鹤,眼前缭绕不散的雾,不明真相的还真以为到了仙境。
“云纹是南山的象征?”
“对的。”
“哦,”张忱翊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一块桂纹青绿玉佩,若有所思道:“云纹很好看。这么长的栏杆和台阶,上面的画都是谁刻的?”
“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等师兄醒过来,公子你可以问问师兄。”
“他啊,他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为何?”
“你们师兄多久没回来了?”张忱翊绕开了话题。
“大概两个月吧。”
“两个月能积这么重的阴气……”
“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我不说话了,一会儿没劲儿了,这还有四百多个台阶要爬呢。”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往上走。越往上雾气越淡,阳光也亮,以至于张忱翊脖子后面都是汗。再加上子桑越一直没有醒,规律的呼吸打在张忱翊耳后,张忱翊只感觉闷热。
不知道走了多久,子桑越睁开了眼睛。一个弟子正巧走在张忱翊旁边,他察觉到子桑越醒了,刚想说话,却被子桑越制止了。子桑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则继续让张忱翊背着往上爬。
“师兄这是干什么……难道是想偷懒?”
令他惊讶的是,子桑越居然闭上眼睛继续睡了,模糊之中子桑越好像笑了,然后偷偷地把头枕到了张忱翊的肩膀上。
“道长你醒……”
张忱翊回头,发现子桑越还在睡,索性也不说话了。
这人还真能睡。
到了上午,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雾气散去,张忱翊出的汗更多。子桑越确实是又睡着了,张忱翊也越来越背不动了。他看了看眼前剩的一百多层台阶,咬了咬牙继续走。
“子桑越你给我等着,上去之后我非得教训教训你。”
两个弟子听了,警惕地对着张忱翊准备拔剑。
“别,我开玩笑的,你们别这么严肃。”
“……”
“前面就是正阳殿了,公子进去吧。”
“正阳殿?”
“按规矩,非本门弟子要先去见长老的。”
“哦哦,那子桑越怎么办?我进去之后他不会躺在地下吧。”
“自然不会,我们大师兄会照顾他的。”
“大师兄?你们有几个师兄?”
“长老有三个亲传弟子,越师兄排行第三。”
“原来是老幺啊。”
“亲传弟子只是按照年龄排行。”
“那他也是老幺。”
“……”
“行了我进去了,辛苦你们俩给我带路,告辞。”
两个弟子点了点头,离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大殿,古典的蓝色琉璃瓦,厚重的红漆墙,四个檐角上分别是四大神兽,中央顶尖则是万神之王烛照。檐下挂满了风铃,每个风铃下都有祈福条。抬头看,正门之上悬挂着一块上了年纪的牌匾:正阳殿。
殿前有一个广场,广场上站满了练剑的弟子。清一色的藏蓝道袍,远远看去就像一道水纹。整齐划一的动作铿锵有力,出剑时一声齐喝,听的张忱翊心头一震。
“厉害。”
张忱翊背着子桑越进了大殿。
殿内燃着香,脚下是到处乱跑的鸡群。里头就两个老头和一个少年,一个老头叼着烟斗坐在凳子上看书,一个则指挥那个少年捡鸡毛。少年看起来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甚至比两个老头还严肃。
“哎溪儿,宝宝屁股后面有一根鸡毛。”
“啧,哪个是宝宝?”
“说多少次了,最好看的那只花冠鸡就是!”
少年不理他,继续去捡其他的鸡毛。
“臭老头先别鸡毛了,喏,有人来了。”抽烟的那个头也没抬,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少年抬头,发现了张忱翊背后的子桑越,放下鸡毛直接跑了过来。然而主位旁边的一个香炉里窜出的一条线比他更快,线直接缠住了子桑越的指尖,然后变成了红色。
“越儿又去捡化阴符了?”少年扶过了子桑越。
“嗯,本来是我碰到化阴符,结果他救了我,后来因为阴气入体就晕过去了,我就把他背上来了。”
话音刚落,那根红线又绕上了张忱翊的左肩,把完好的皮肤愣生生扯出了一个口。红线吸出血来,又缠住了张忱翊和子桑越两人的指尖。红线中,两人的血凝成一滴缓缓上浮,最后到了鸡毛老头的面前。
鸡毛老头眯了眯眼,走出鸡群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忱翊:“四百八十层台阶,你自己背上来的?”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张忱翊。”
鸡毛老头恍然大悟:“我真是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老夏,你再看看他。”
烟斗老头看了看张忱翊:“有点像,不过过了十年了,也不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