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羽毛球。”况淼淼解释,“班里组了个羽毛球的小群,天气好的话我们会去操场活动一下。”
“廖敏之和顾超也在吗?”
“顾超也经常来,偶尔会带着廖敏之。”
可惜贺兰诀不会打羽毛球,她的运动天赋跟所有的球类运动无缘。
不过贺兰诀不认输,跟着况淼淼去过几次,挥了挥羽毛球拍,球甩不出界,也不好意思拖后腿,悻悻坐在旁边当围观群众。
她帮他们守着衣服饮料,手机钱包这类,手里还捏着个白色的小盒,那是廖敏之的助听器盒,他运动的时候会摘下来。
一对助听器不便宜,她搜过廖敏之用的这个品牌,要好几万块钱。
一局终了,廖敏之被替换下来,贺兰诀给他递纸巾,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人。
男生面色微红,额头眉峰都是汗水,沿着鬓角而下,晶莹汗珠徐徐滴进蓝白色的校服。
“你和顾超是好朋友吗?”
顾超是班上男生里,和廖敏之走得最近的一个。
“还可以。”他偏首和她聊天,手里捏着空瓶子,发出窸窣的声响。
关系还可以。
两人并排坐在石阶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默默看着球场。
贺兰诀想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聊起。
“好看吗?”她撒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摆在他眼皮子底下。
廖敏之迷茫看了她一眼。
“我的指甲。”
她翘着色彩缤纷的指尖,很得意给他展示。
“是水彩笔啦,学校不让涂指甲油,这个拿水擦擦就掉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色哦。”
“好看吗?”
廖敏之:“……”
“好看。”
“你觉得哪个颜色最好看?”
廖敏之:“……”
“红色?”
“我也觉得这个红色不错,很显白。”她瞄着他的手,“你的手如果涂指甲油,肯定也很好看。”
廖敏之的手指缩了缩。
贺兰诀哈哈笑起来:“你好像被吓到了。”
他眸色藏着一抹温柔,嗓音含糊:“我妹妹小时候,也喜欢拿水彩笔涂我的指甲。”
“你有个妹妹吗?”
“嗯。”
“多大了?”
“今年读一年级。”
“肯定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他低低“嗯”了一声。
她又想起他家的小超市,笑眯眯道:“那家‘幸福便利超市’,真的是你家开的吗?”
“是。”
贺兰诀觉得开心,好像共享了一个不外传的秘密:“暑假那时候,我跟我外公出来卖菜,那天找你换硬币,我都没有好好跟你道谢,后来我跟着外公又来了,收银台坐着个短头发的阿姨,笑起来很亲切,是你妈妈吗?”
他认真听她说话,似乎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站起身来——羽毛球赛已经结束了。
一帮人嘻嘻哈哈回了教室,顾超没骨头似的搭着廖敏之的肩。
两个大老爷们勾肩搭背,如果再脸对脸说话,那就显得很诡异。
顾超摸出手机打字。
【你俩聊什么呢?】
廖敏之裤兜里的手机一震,摸出来看了眼,面无表情回复。
【她问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顾超烦恼搓了搓脸。
—
班级值日按座位轮流安排,已经轮到贺兰诀和廖敏之,贺兰诀这天提前二十分钟去了学校。
住宿生的早自修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去食堂吃早饭,教室里趴着几个瞌睡虫。
廖敏之的背包已经在位子,却不见人影,黑板干干净净,地面半干不湿,拖把湿漉漉的刚洗过,贺兰诀走了一圈,没看见垃圾桶,问人:“看见廖敏之吗?”
“倒垃圾去了吧,刚好像看见他还在这里扫地。”
教室的垃圾桶是个很大的蓝桶,一个人拎还是挺吃力的。
垃圾点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贺兰诀蹬蹬蹬跑下去找人,垃圾站人影空空,也没见到廖敏之,听见不远处有哗哗的水声,绕过去一看,廖敏之站在墙角,开着水龙头冲洗垃圾桶。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背对着她。
贺兰诀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
他扭头,看见是她,眼神亮了一下:“早。”
“早啊。”贺兰诀踩着水花过去,“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没事。”
她帮他拎垃圾桶,廖敏之不让:“这个脏,你回去,我马上就好了。”
“那怎么行。”贺兰诀不肯,“我们一起回去。”
他低头刷垃圾桶,慢吞吞说话:“你平时帮我很多,这些留给我就行了。”
“那不一样。”贺兰诀蹲在他身边,帮忙扶着水管,“我也没有多做什么。”
“桶很轻。”
她巧笑倩兮:“那正好,我一个人拎回去就行,让你歇歇。”
廖敏之说不动她,索性闭嘴。
两人牵着垃圾桶的手柄两端,晃悠悠往教学楼去。
“我们走这边好吗,从树林里绕过去,虽然远了点,但林子里种了很多栀子花,很香的,闻一闻神清气爽。”
廖敏之没意见。
树林里空气的确香甜浓郁,林间铺了石子甬道,曲径通幽,贺兰诀和唐棠每天都要抽空下来散步,聊聊心事和各自班上的八卦。
走到一半,贺兰诀突然顿住脚步,秀眉挑得高高的,扯了扯廖敏之的校服袖子。
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聊天声,透着股暧昧。
“有人。”她做口型,想起他听不见,伸出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她带着他蹑手蹑脚往前走。
男生和女生站在树下,各自手里捧着本英语书在聊天。
看起来像是正常画面,但贺兰诀在这里转悠久了,雷达格外灵敏,这两人的身体语言不一样的,女生后背倚着树干,男生伸臂攀着树枝,两人面对面,身体都向对方靠近。
男生扯了女生一下辫子,女生卷起书敲他的脑袋,被男生攥着手腕,清脆地喊混蛋。
两个人的身体拥在了一起。
贺兰诀回头,对着廖敏之“哇哦”,一脸姨母笑:“真甜。”
再往前走,就要打搅到这对掩耳盗铃的情侣,贺兰诀牵着桶,拉着廖敏之从林子里绕过去,两人顺着教学楼的墙根的排水沟,偷偷溜走。
廖敏之第一次被人拉着走这种路。
两人都穿着帆布鞋,同款不同色,她白色,他黑色,鞋底都沾了泥巴,贺兰诀在石子路上用力蹦了蹦。
“那边有个浇花的水龙头,我们把鞋底的泥擦擦吧,不然回教室,踩了满地的泥巴就难看了,还得自己拖地。”
“好。”
两人把水龙头拧开一点点水流,贺兰诀找了几片柔软的落叶,蹲在水边顺着鞋沿慢慢擦。
廖敏之依法炮制。
两个黑黑的脑袋凑在一起,不小心撞了下,又各自避开。
贺兰诀不好意思笑了笑,抿抿唇。
他漆黑的眼,光亮也是柔的,绵软的,安静的。
“廖敏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下他的肩膀,而后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他,逐字慢声道,“我们交个朋友吧,廖敏之。”
她眉眼玲珑,语气大胆又热烈:“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想好了。
不方便说话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写在纸上,可以用纸和笔聊天。
廖敏之眼神顿住,眸光微晃,先沉默了一瞬。
他穿颜色清爽的校服,眉眼清新生动,最后垂眼,颇有些散漫地点点头。
“好。”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挟着草木的清甜,贺兰诀的心在砰砰跳,朝他绽放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