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湖水清清。
嵩阳城内,正是春光盛时。
湖畔,有头戴方巾帷帽的少年少女结伴踏青,你来我往之间,有人弯了眉,有人红了脸,眉眼之间涌动的春意倒是比这景色还要美妙三分。
孟岚倚在画舫的美人靠上,磕着香喷喷的瓜子,欣赏湖边那对小情侣的甜蜜互动,正在感叹青春美好时,突然看见,有另一个女子从一旁的树丛中冒出来,窜到那年轻男子身旁,扯着男子衣襟便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形容极其不雅。
原先和那男子同游的羞涩少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上前扇了男子一耳光后便拂袖离去,男子摸着脸颊抬脚欲追,结果脚下青草湿滑,摔了个狗吃屎。
“负心汉,活该!”孟岚冷哼一声,清丽的面容满是鄙夷之色,随即转身,不再看那出热闹极了的狗血大戏,继续享受起明媚春色。
不得不说,爹爹花了许多心思修建的这个湖泊实在不错,她总是到这湖上来,碧水蓝天青山绿草真是看不腻。每日都泡在这美妙的风景中,不仅让人心情舒畅,这皮肤也水当当的,比上好的白玉都要润泽剔透,导致每天梳妆时,孟岚都要陶醉地抚摸一阵自己光滑的小脸,顺便倾倒于镜中人的美貌。
只可惜啊,太过美貌也是一种不便,自从她先前被爬墙而入的登徒子吓了一大跳之后,在外行走一直带着帷帽,那东西盖住了她精致的妆面和时兴的发髻,实在是令人不快。
孟岚磕完手中这把瓜子,悠然地伸了个懒腰,让贴身丫鬟桂圆去吩咐船家靠岸。毕竟她可不是无所事事出来游玩的,而是要去这片湖岸周围的各商铺中溜达溜达,看看铺子的经营,也要算算当季的盈余。
投胎也是要看运气的,孟岚与人打交道颇多,也见过不少人情冷暖,对比之下,她真的可以算是其中的运气王。
孟岚单单的一根独苗,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骑马爬树玩得不亦乐乎,其他姑娘在家因绣不出花被打手板的时候,她正在门前和隔壁的小胖子打架。
因为把小胖子揍哭了,小胖子的娘跑出来挺着肚子骂她,说她不像个姑娘家,以后把她们孟家当嫁妆都嫁不出去。孟岚当时年岁小,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等长大了后意识到,小胖子的娘说的完全不对,自己明明更有可能永远被拘束在后院里,不能和男子一样读书经营在外自在行走,说不定还要和一堆女子抢一个像小胖子那样肥胖丑陋的相公!想想就害怕!
孟岚沉浸在这种无力的宿命感中好几年,常常幻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不由得十分忧郁,害得她爹娘差点以为自家这唯一的骨血患了失魂症。
幸好父母的关爱挽救了她对人生的厌恶,她所担心的事情迄今为止,一件都没有发生。
嵩阳城中谁人不知,首富孟家只一个金疙瘩宝贝大小姐,宠得如珠似玉,从小便不是照一般女孩儿家养的。孟老爷孟夫人不仅从小就请名师教她读书算账,金钗之年后,还专门划给她了两间铺子让她学着打理经营。近两年,孟家所有的商铺、农庄,已经全部由孟家大小姐接手管事了。
今天孟岚要去的商铺,其中就有她最开始接手的两间铺子。掌柜的几代人都依靠孟家过活,不仅忠心耿耿,还得了孟家老爷的亲身教导,能力水平最是让人敬佩。孟岚最爱来这几间铺子盘账,无他原因,唯轻松尔。
甫一到其中一家绸缎庄门前,正有一人从里面踏步而出,他身着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面容清隽,正是绸缎庄掌柜的侄子林元缙。
孟岚因为林掌柜的关系,曾和他攀谈过几次,此人年少时就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不是池中凡物。前些日子,果然听说他在秋闱中得了头名,现在是举人老爷了。
“林解元您走好啊。”孟岚笑眯眯地上前万福。
林元缙也已看见了她,听她言带戏谑,面上不禁染了几许薄红:“孟小姐还是叫我姓名吧,林家蒙您恩惠良多,您这么称呼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您这解元的名号可是实打实的,别人想要还拿不走呢。明年会试结束后,就要要称呼您为林会元,之后说不定还要叫您一声状元爷呢!”孟岚打趣道。
“孟小姐!”林元缙闻言,更是羞臊。
孟岚见状也不逗他了,这人自小就脸皮薄。
“好了好了,林公子,刚才虽是玩笑话,但我孟岚相信林公子一定会在春闱、殿试中拔得头筹的。届时孟家在外行商,少不得还得沾点光呢。”
林元缙自幼丧父,林掌柜作为伯父虽然常常帮衬,但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他在银钱上很是有些困顿。偏偏林元缙为人又颇为清高,很少接受他人资助。
看着林元缙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衫,孟岚暗衬,乡试殿试都在大邺朝的都城——汴京,汴京繁荣,这一路食宿可要花不少银钱,就这林公子囊空如洗的情形,说不准连进汴京的城门都难呢。她今日心情不错,也不想见这等青年才俊为黄白之物发愁,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