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奎止住了哭声,肩膀却还是一抽一抽的,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沐九思一眼,赶紧又垂了下去。
“行了,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沐九思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双布靴,“这靴子是你的吧?”
许成奎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沐九思举起右脚的那一只,道:“这只靴筒上有明显修补过的痕迹,正是你脚上受伤的位置。而我们在金华被害的现场发现了这个……”
她从一个小纸包里取出一丝黑色布片,又接着说道:“这块布与这靴子是同一种布料,就在离尸体不远的断墙下的土坑里。这双靴子呢,是在你家找到的,你女儿说是你最近常穿的,不知怎么刮了个洞,还是她亲手给补好的。”
“许成奎,你先将金华诓骗到南园杀死,然后报了失窃,造成他偷盗逃跑的假象。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许成奎刚一抬头,正对上汪德本凶神恶煞的那张脸,打了一个寒战,“这都是金华逼的。”
沐九思的手掩在桌下,在汪德本的腿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动怒,然后问道:“他怎么逼你了?”
脸被打肿了,嘴也破了,许成奎话说得不太利索:“他……想娶我的女儿。我不答应,他就威胁我,要把米行卖精制米的事捅出去。许记米行是我从岳父手里接过来,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年才有了今天,不能就这么毁了。同样,女儿是我的命根子,断不能嫁给一个无赖。”
原来金华和许成奎一样,十多岁便没有了亲人,不一样的是,他不象许成奎那么幸运,有一个愿意收留他的表舅。
几年前的冬天,许成奎从家里出来要去米行,一开院门发现门口窝着一个孩子,浑身冻得直哆嗦。当时动了恻隐之心,把人叫进家里,给他拿了早上吃剩的米粥和馒头。
本来打算让他吃完,就把他打发走的。可那孩子吃饱之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求他收留自己。还说只要给口饭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孩子就是金华,许成奎见他说话有板有眼,长得也挺周正,并不象是普通的乞儿,就问他的来历。金华说自己家原本也有几亩薄地,日子还算过得不错,但去年发了洪水,父母和妹妹都死了,他一个人逃了出来,流浪到了青山城。
相似的身世打动了许成奎,米行里正缺人手,他就问金华愿不愿意当伙计,金华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便留了下来。
金华的外祖是个落魄的秀才,他娘识字,小时候得了空就会教他,虽然认识的不多,但比起那些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伙计要强很多。他聪明,学东西快,又会看脸色,许成奎对他十分满意,没几年就让他做了米行的大伙计。
与普通伙计不同,大伙计虽说还要在铺子里忙活,但地位和月钱都要高些,相当于伙计们的头儿。渐渐的,许成奎也拿他当心腹,米行的经营、甚至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他也有参与。当然,他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有些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金华就是这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也越来越大。他知道许成奎当年就是娶了老掌柜的女儿,才接手了米行。
如今的情形与当年何其相似,于是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通过这条捷径财色双收。
可许成奎的想法却与他的岳父不同,小芸是他唯一的女儿,就算不嫁给达官贵人,也不可能嫁一个无家无业、还要倚仗他的穷小子。
于是,金华刚透露出想娶小芸的心思,就被许成奎无情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