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禾的手渐渐攥紧。
七皇子也问安后,终于让她找到空隙插话,马上抓紧机会大肆美言了一番,也不出所料惹得皇帝与几位藩国上宾心花怒放。
她得意地扬起脸,想看看韦琪该是什么表情。却见她低垂的脸上竟是冰冷的漠然。
不仅无视了她,更像是在场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这怎么可能?今日她明明…
等她反应过来再想看个仔细,韦琪与七皇子早已告退。
七皇子是皇帝的幺子,一路走到了皇子一席的末座。其间宾客闲谈不绝于耳,这些闲言碎语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话里话外,无外乎都是“从不露面的三皇妃竟是这般绝色”、“素闻三皇妃闭门不出,怎的今日倒来了”“不见其人,都不敢信人间竟有如此仙容”云云。
竟没有人在意她是和他一起进来的。
再往人声深处望去,他才真正明白了她的用意。
见七皇子看了过来,三皇子才收回了阴鸷晦暗的眼神,举起桌上酒樽一饮而尽,将目光又投向那袅袅走近的韶龄女子。
她宮髻高挽,略施粉黛的容貌更为娇美绝俗,朦胧薄纱的衣领间隐约露出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在橘黄灯光浸染下有说不出的柔情绰态,动人仪态令其益显得清贵高华。
这样勾魂夺魄的曼妙女子明明是他的结发妻子,方才却和他的亲弟弟一齐入场,还有眼下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莫名令他不快。
今日那尹禾不识好歹的背叛就本就让他很心烦,眼前这样一出更让他烦躁。
他重重地放下酒樽,起身扬褂,大步朝她走去。
瞧见三皇子走来,韦琪并不意外。
他脸色极不好看,走过来后二话不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握起韦琪的手,往坐席走去。像是在表明些什么。
二人都入席后,三皇子马上开口,“你今日为何不回宫?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低沉,像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韦琪听到不是自己等待的问题,本来并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
算了,就和他演一下吧。
她眼睫微垂,鼻头有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模样楚楚又动人,她低吟的话语更是让人心碎:“平日里都是妾身独自在宫,甚觉没有意思,才想着四处散心……”
她这话说得委屈,倒让本来一肚子火的三皇子有些心软。确实是他平日里都跑到别的女子那儿,才让自己的正妻独守寂寞空房。
原来,她也是想要他相伴的么?
他摸了摸鼻子,显然不想再在此问题上纠缠,继续发问,“你素来不喜露面,怎的今日又来此宴?”
韦琪神情越发可怜,话中带着哭腔,“殿下不知,妾身也是受人所迫……”
“什么?谁敢胁迫你?!”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后,三皇子四处看了两眼,咳了咳,压着声音厉色道,“是老七?还是…”
他眼神瞟向那个龙位。
韦琪摇了摇头。
三皇子表情依然很激动,“竟有此事?他可知你是堂堂三皇妃?怎么有这般荒唐的事,你都不与本王说?”
他向来自视甚高,最容不下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如今竟有人敢胁迫他的王妃,可不就是不把他放眼里!
韦琪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声音微抖:“殿下,不要再问了,那位可是……”
就在此时,皇帝站立起身,向宾客敬酒,豪迈题词,全场除藩王外无不跪下聆听。
三皇子满腔急迫,几欲追问,可如此场合他还是不敢造次,只好作罢。
还未等他有机会详问,就有一名小吏走来和他说了什么,还未听完他就匆匆走了出去。
又换了几轮菜肴后,接踵而至的是韦琪与尹禾献艺的合奏。
有了道具,此次演奏自然比今早的更为成功,据现场反应来看,可谓是一鸣惊人,惊艳全座。韦琪十分满意。
这份道具的使用说明写的是不限制使用对象数量,想来该是很稀有的珍品。也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大力气才得到。
韦琪佩服地看了七皇子一眼,只是这位恩人却并没有看她,不知在留意些什么,令她白白传送眼神中的谢意。
【琴弦被尹禾剪断了一根】
熟悉低音在意念中淡淡响起,让刚入坐的韦琪吃了一惊。
“无伤大雅,我不会再用它了。”她在意念里回复,“怎么回事,今天的附身时间不是用完了吗?”
【载体与宿主在一定的距离内,可以用意念对话】
“哦。”她往嘴里夹送新上的菜品,一边在意念中随意道,“怎么样,刚才我还是像模像样的吧?”
【……你没有将道具作用于我】
韦琪感叹:“真羡慕你。我这一曲这辈子就只弹这一次,你可是全世界唯一听过的人。”
【……】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酒已过三巡,皇帝喝得脸红微醺,兴致上头,举杯向满座宾客倡议:“若有有才之士,能即兴作诗写下宴会的盛况,朕重赏!兴王,你以为如何?”
他转而面向一旁的藩王。兴王是这位藩王的封号。
兴王闻言,也举杯一笑:“皇兄此计妙矣。写得好的,本王也赏。”
他们二人此言一出,现场气氛也被推至顶峰。觥筹交错间,满座宾客越发热闹起来,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这诗该如何写是好。
就在鼎沸人声间,有一人率先站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在宴前就出尽风头的尹禾。
方才被叫走的三皇子也在此时重回座上,脸上神色缓和了不少。
韦琪一口一口地啖着樽里的酒,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你可需什么道具?】
听他话中意思,是已知悉她也会趟这趟浑水。
“不急,不急。让那什么……”还未说完,韦琪又抿了一口酒。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她觉得他一本正经地抢答这一句特别好笑,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七皇子的视线。她会心一笑。
这对视也被三皇子看在眼里,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可还未等他说什么,那一厢的尹禾就落落大方地现场吟诵起来。
韦琪听着,表情变化微妙。
尹禾口中诵出的这首诗,分明是她在云画一生中所看到,云画在此诵出的那首。
三皇子更为不可置信。
这一首诗,分明是他前两天就命人准备好,但他最终决定不交给云画的那一首,怎会从她口中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