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镇低头不语,他很明白,张昭这么一个非常看重礼法的人,从不会越雷池一步。但今天这种情况,着实太反常了。他抬头看着张昭焦急的神情,叹了口气低声道,“张公,非是老朽拦驾。怎奈夫人的身体,不如这样,公可将事情说于在下,由老朽告知夫人,如何?”
张昭微微一愣,随即考虑了一下,总是觉得有些唐突,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毕竟这次要找的是糜贞而不是田辰。人家黄镇老头的所作所为那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黄镇听罢,亦是沉吟良久,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慢慢挺直了自己那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毅然决然的道,“张公,这些事情就不必麻烦糜夫人了。老朽这就派人,召集所有横村之人,齐上城头,协助守备。另外,这城中还有一支精兵,也可抵御贼军。”
张昭闻言一惊,然后急切的道,“黄公,敢问兵在何处?”
黄镇微微笑了笑道,“同归旧部!”
半个时辰后,临淄城的人惊奇的发现,所有“同”字招牌的酒馆、旅店等等,纷纷闭门歇业。随即,自里面鱼贯而出了许多人。有细心者发现,平日里那些跑堂的伙计,店铺的掌柜,后厨的掌勺,以及很多杂役,尽皆全副武装,持刀背弓,排列成整齐的队伍,陆续向着临淄城的各处城防而去。
与此同时,临淄城内原来的横村之人,家家户户都有些稚气未脱的后生仔,以及年龄较大的老人们,亦是拿着各式各样看似不伦不类的“武器”,向着齐侯府门前集结。
当齐国相郭蕴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到临淄城的防御重点,北门城下时,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将近千余名身有残疾,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人,正聚集于此,准备上城。
郭蕴发现,领头之人,恰是齐侯府的大管家,黄镇!
郭蕴当然知道黄镇的身份,也知道田辰对于黄镇的重视,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黄镇面前,拱手对老头道,“老阿翁,这是要做什么?”
黄镇呵呵一笑道,“奉贾公之命,率同归旧部及横村壮丁,前来守城。”边说,边将一封信交予了郭蕴。
郭蕴接过信,打开仔细观看,确认了上面的贾诩签名和印鉴。但他仍然忧心忡忡的道,“老阿翁,此番与袁军之战危险万分。老阿翁年逾古稀,万一有什么差池,在下如何向主公交代啊?”
黄镇淡然的摇了摇头道,“老朽虽不才,然则值此危难之时,何能置身事外?莫要忘了,横村之人,本乃田氏死士,为主而死皆其本分也。”
郭蕴闻言还要再说,却被黄镇老头拱手一礼阻止住了。只见老头傲然的挥了挥手,千人之众开始鱼贯上城。
黄镇朝郭蕴非常洒然的一笑,淡淡的道,“即便老朽杀不得敌兵,也可为身边之人挡住冷箭。只要临淄城无恙,老朽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言罢,转身跟随部众,朝着城上走去。
郭蕴听到此话,心中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给抽了一下。即便在官场上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刚刚黄镇的话,还是给了他相当的震撼。郭蕴已经非常确信,这一次的大战,袁绍必败无疑了。
而在临淄县衙内,贾诩正和张昭、陈群一起,与两位大佬在聊着什么。
要问这俩人是谁,正是糜竺和糜芳兄弟。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糜氏的消息着实灵通。戏忠离开不久,糜竺和糜芳就接到了“内部”消息。贾诩和张昭之所以没有去找糜竺商量,恰恰是因为那些糜村之人已经是糜贞的陪嫁了,糜竺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了控制权。
其实,即便贾、张二人不找糜氏兄弟,他们也会来自告奋勇的。更何况,张昭去齐侯府请糜贞下令糜村成军被阻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糜氏兄弟的耳中。
糜竺是个在政治上非常敏锐的人,更何况糜氏现在已经和田辰绑在了一根绳子上,再无退路了。
于是乎,俩人几乎在收到消息的同时,就决定前来找贾、张二老。
性子直,脾气大的糜芳,直接不悦的道,“张公、贾公,如此大事为何不寻吾兄弟二人商量?横村之人乃博远死士,也就罢了。同归旧部皆残疾之人,尚能守义不屈,难道吾糜氏之人还不及他们吗?”
“二弟,不得无礼!”糜竺制止了糜芳,转而对张昭和贾诩歉然道,“吾弟性急,还望二公见谅。”
张昭的脾气比糜芳还大,就要发怒。但贾诩多人精啊,呵呵一笑道,“非是吾等不想通知二位,只因需要先通过糜夫人允许,方能使二位去做一件大事。”
“哦?”糜竺和糜芳听罢,相视一眼。糜芳急切道,“敢问贾公,何为大事?”
贾诩笑着对糜芳道,“糜村之人,除了主公以外,自然最听二位的号令。如今袁军围城,通信不畅。还需一人出城前往糜村,召集人马,以为疑兵,骚扰袁尚大军,使其不敢全力攻城。这等大事,自然当由二位,哦,尤其是子方前去执行,才能万无一失啊。”
糜芳听罢,脸上立马浮现出傲然之色,嘿嘿一笑道,“贾公知我也。在下虽不敢说堪比世之名将,但亦粗通兵法。今夜,吾便隐秘出城,前往糜村。号令精壮,以作外援。”
糜竺看自己兄弟这么抢着就把话说死了,只得暗暗叹了一声。但他并未有什么异议,而是对贾诩道,“贾公如此安排,十分妥当。”转头又对糜芳,严肃而又语重心长的道,“汝切不可恃勇逞能,坏了贾公的计划。否则,一旦临淄城破,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糜芳站起身来,朝着自己大哥恭敬的拱手一礼,信誓旦旦的道,“兄长放心,若临淄城真有不测,某必率兵舍命与袁尚死战!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小妹和博远的血脉!”
言罢,就要转身而走。
贾诩此时却喊住了他,移步来到糜芳身边,对其耳语了几句。
糜芳闻听之后,脸上慢慢流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对贾诩躬身一礼,这才大踏步的离开,自去准备了。
待糜芳走后,糜竺不明所以的问贾诩道,“贾公对吾弟说了什么?”
贾诩呵呵一笑,对糜竺意味深长的道,“此番征战,糜子方当为首功!”
此正是:兵微将寡何所畏,残兵旧部誓死随。任尔大军压境至,吾自傲然笑应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