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盈乔闻言脸上浮现出悲痛,她摇头:“他不会的。”
苏见青将她按到床上,说:“我替你去。地址给我。”
–
三分钟后,苏见青在楼下拦了一辆车。
她对司机说出目的地之后,前面的师傅在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番她的脸和穿着,眼神似乎在质疑她是以什么身份进出这种富人场所,并且二次向她确认了目的地,但苏见青没有回答两遍,她板下了脸,望向窗外。
司机见无人应声,开了导航往前走了。
苏见青本一语未发,又听见司机阴阳怪气地说到一些大学生失足的话题,她把耳机戴上了,将这种不怀好意地揣测排斥到另一个空间。
苏见青看着车窗里她影绰绰的半张脸。她戴着一条千鸟格的围巾,为了看清楚自己,将围巾拉到下巴下面。
兴许是被王盈乔之事闹的,见青这几日情绪不佳,面容苍白脆弱,她用手指捻住眉心的小山。
手机上的一条信息,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是专业课老师发来的:【路程安导演那部戏的选角,下下周六,记得去试镜。】
这个路程安是个香港的导演,以擅长男女情.欲戏而闻名。
这一次的剧本是根据一部小说改编,苏见青之前就去研读过原著。女主角的形象是一个下层阶级的年轻女性,选角上对女演员的要求是非常瘦弱。试戏的要求里明确写道,影片中有裸.露戏份。
为了这个试镜,她已经节食减肥一个月了。本来是胸有成竹的,但事到临头,苏见青却紧张了起来。
她今年已经二十了,还籍籍无名,甚至接不到什么工作。一脱成名对她来说是一个好的选择。但苏见青此前搁置了本该考虑的太多问题,都在这时一一涌现。
比如:为艺术献身不是什么羞耻难堪的事情,可是她该怎么样和父母交代?
苏见青纠结了许久,给老师回了一个:【好。】
夜晚的燕城是富丽堂皇而又不近人情的,这是苏见青在这里生活的第三年。她当初也是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理想,以热情鲜活的状态踏入这座城市,如今却热情丧尽,进退维谷。
考上c大表演系基本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娱乐圈,但是现在苏见青发现另一条腿还没跟进去,她就已经快被挤出来了。
比自己漂亮时尚的女孩比比皆是,比自己会来事会讨人喜欢的女孩也多如牛毛。她又有什么资质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呢?
她常常这样思考,然而得不到回答就是生活给她的回答。
苏见青此时在想这个周迦南到底是个什么人,能让王盈乔如此困惑挣扎,一面离不开他,一面又借警告见青提醒自己,应该早一些抽身。
或者说,他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令王盈乔觉得是她一撒手就再也遇不到的摇钱树?
胡思乱想之间,导航提示目的地已经到了,很快,面前这一座四合院就给了她答案。
夜色下的四合院显得古朴庄严,门口有两头踩着绣球的石狮子,大门敞着,从外边能看见里面高大的照壁。
苏见青出门时,王盈乔给了她一张门禁卡,她捏着那张卡走向大门时,好几个男男女女跟在后面,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鬼鬼祟祟,苏见青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径直走到门口,将卡贴上去时,那道门却纹丝不动。
“妹子,刷卡区在上面,那儿是给你输密码的。”
“……”
苏见青听见后面围成一团的哄笑声。无论她怎么假装来这里像回家一样镇静,最终还是被细节打回原形。
苏见青跨进门槛,听见刚刚给她提示的那个男声近在咫尺地与她攀谈,“你找迦南?”
她微微瞄了一眼这个搭话的男人,点点头:“嗯。”
男人打量了她一番,眼中表现出了对她的外貌的赞许,友好地为她领路。
东西两边的厢房非常的长,这就导致通往正房的路极其漫长,苏见青因为身后的议论而忐忑,一行人一起走,苏见青被困在中间。她对这里的庭院与装修充满了好奇,却不敢多看,只用余光去感受。
弯弯绕绕了很多次,最终,几人的步伐停留在一间客厅前,红色乔木的推拉门被展开,扑面而来的香水与烟草的混合气味把苏见青呛了个头晕目眩。
她尽量压低声音捂着嘴巴去咳嗽时,与她一同过来的女孩摇曳生姿地扑进长沙发上的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不等我们来就开局,够不够意思啊?”
男人笑着掐她的脸去哄。
客厅里有四五个男人,桌子上散落着纸牌和骰子,苏见青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赌钱。这场面糜烂、混乱,充斥着上流阶层的优越。
苏见青的眉头挤得更紧了。
这间屋子里充斥的是什么?男人、金钱、烟草、酒精、荤话。
王盈乔的那一间出租屋里又有什么呢?女人、贫穷、破碎的身体、黑暗、眼泪。
正是在这时,苏见青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目光放在她身上的祁正寒。
苏见青握紧的拳头猛然松下。
祁正寒坐在最侧边,身旁有一株兰草,生得茂盛。枝影阑珊之间,是男人颀长身姿。
他穿着白色衬衫与黑色西裤,叠着腿慵懒地倚在沙发一角。
许是嫌热,衬衫的领口被他松开,袖子也被卷起,露出男性健美性感的小臂,表情平静无波。他应该喝了不少酒,有一些上脸,看她时眼睛睁得懒散,眼神却是清醒镇定的。
他并不融入任何一对欢闹男女,眼中倒有一丝繁华落尽的冷僻与颓然。在这一帮混世子弟中显得尤其的淡然稳重。
那一双深邃的的眼,一下子就将她带回十年前。
从他的眼神看出,祁正寒已经不认识她了。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且女大十八变,她还化了妆。
而祁正寒于她,是想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在时光将要冲淡那个少年的模样之时,他的轮廓又被再一次绘深,变成眼前这样一个眼招桃花的男人。
跟祁正寒对视良久,苏见青出了一手心的汗,提前反复打下的腹稿都忘光了,步子也顿在门槛之外,她显得无措不安。
不止是他,这屋里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苏见青的存在,一个个地交换过眼神后发现没有人认识她,便有人喊了一句:“谁叫的饼子啊?”
苏见青听得懂她这是被戏弄了,她看见祁正寒微微转过去的脸上有漫不经心的笑意,带着迎合周围人的一丝敷衍。
她答道:“我是来找人的。”
场子在这时安静下来。
苏见青说:“请问,周迦南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