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想收了棋盘,再细细安排找人之时,余光瞥见一抹玄色衣角正在向他走近,他当即厉喝出声,“什么人?”
刚抬头,手中棋子洒落玉盘,溅落一地。
见他震惊呆楞的神色,褚长溪停下脚步,“是我,褚长溪。”
褚长溪常年一身雪白,很少能见他衣着其他颜色衣衫,此时在他眼前站定的人,月华溶溶扑面,他一身黑衣,长发如泼墨,身形卓立,手持长剑,静夜里竟自生几分邪肆,俊美不可方物。
他就站在那儿,便让昭九辰想起当年屡次庇护他安好,少年君子光风霁月的仙人之姿。
昭九辰愣在原地,过去很久,他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怔怔地望着褚长溪,“九辰是在做梦吗?”
褚长溪,“………”
系统,【被你迷傻了……】
褚长溪略微不解,“为何如此问?”
听他清冷音容跟他照面,昭九辰知道自己不是梦魇,出现了幻觉,是他,长溪哥哥真的来找他了。
昭九辰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心潮翻涌鼓动,几乎狂欢的忘乎所以,但又怕眼前美梦成真般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是梦幻泡影,一碰即碎而小心翼翼的生生止步。
他按耐着,压抑着,心口滚烫,舌尖甜腻滚了数次“长溪哥哥”,才努力作出他惯常恭敬端持的模样对褚长溪说道,“只是没想到褚公子会来找九辰,一时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那日你因我受牵连,我未有机会向你表达歉意,今日……正好路过,便过来了。”
褚长溪月华裹身,低眉垂目间皎若星月,只是静静站在那儿就让人心生仰慕。
昭九辰实在受宠若惊,“没事的,九辰并未因此受罪。”说着,怕他很快就要离开,便接着道,“院中寒凉,不知可否进屋一叙?”
“………”
寒凉?夏日……
昭九辰也知自己着急说错话了,懊恼垂下眼睛,恰又看见被他洒了一地的棋子,更觉自己在褚长溪心中举止毁半,简直丧气不敢抬头。
不多时,却听褚长溪声音依旧沉静,说道,“那就叨扰了。”
昭九辰惊喜抬头,眸光灿灿,“不叨扰,褚公子来此,九辰深感荣幸。”
进内室换一身衣服,昭九辰招人奉茶待客,香茗煮茶,青烟袅袅,他看着身边人,很久移不开目光,屋内清静,灯火通明,他心心念念之人就坐在他对面,声如碎玉,姿容清清入眼,如天上咫尺落凡尘,与他温言说话。
如果这是梦境,那他真不愿醒来,愿就此一生沉溺。
但想到皇兄此时正在四处搜寻他下落,昭九辰试探的问道,“不知今日皇兄怎么会允褚兄独自一人出宫?”要知道先前别说宫门,连御花园也不让你出的。
他不知褚长溪来找他,是不是为寻求庇护,若是,他搭上性命也会护他周全的。
褚长溪从灯火里抬眸,清冷眸光仿佛卸下所有防备,真诚说道,“辰王不必担忧,陛下……待我极好,不会因此苛责。”
极好?
昭九辰愣了一下,简直心底冷笑。
“真的……好吗?”
“在我看来,是真,”褚长溪放下茶盏,烛火红光照他眉目,眼睛里似乎全然信任,“我自醒来,忘记一切旧事,第一人见的就是陛下,他时刻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待我好,我心里都记着呢。”
他是在哄骗你!
听到褚长溪说出将皇兄记在心里,昭九辰又气又急,内心嫉妒烧灼,焦躁不安,开口道,“不瞒褚公子,皇兄其实骗了你许多事!”
”嗯?”
褚长溪面色如常看向昭九辰。
昭九辰自觉一心为他,见他不信任,却信任那个骗子,简直气疯,脱口而出,“不知皇兄可跟你提过你与三皇子,丽王……之间的过往?”
终于来了。
褚长溪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三皇子?”
见他如此,昭九辰便知皇兄瞒他瞒的滴水不漏,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一脸凝重,道,“其实褚公子当年真心喜欢的人………是九辰的三哥,并非皇兄,皇兄他骗了你。”
“……”褚长溪皱眉看他,眼里有厉色。
昭九辰有点急了,“褚公子你信我,九辰所说句句属实,”他苦笑,“说来惭愧,那时我在宫中无人仰仗,备受欺凌,是褚公子多次出手相救,才让我免受许多苦难,九辰真的很感激,自不会出言诓骗你。”
“都过去了,”褚长溪垂下眼,脸上红光犹照,却似恢复冷淡疏离,神情漠然如长空白雪,“我既已不记得,辰王也不必再言谢。”
昭九辰要疯了,就因为他说皇兄的不是,褚长溪便不喜他?
心里几经起伏,面上装出来的怯弱终于散尽,昭九辰目光冷下去,“褚公子既然不信,可否听九辰说与你听之后,再作判断?”
褚长溪声音淡淡,如寒江水面,冷漠又平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