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在爆/炸中消失,可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还身处于上一个转生的世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黎明卿启动了我脖子上的项圈炸/弹。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是转生后死亡回到了上一个转生的世界,就和游戏读档一样?还是我并没有转生成游戏里的虚拟人物,一直待在这个世界?
我思绪纷乱,躺在病床上没有轻举妄动,忽然捕捉到脚步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放松肌肉,调整心跳和呼吸频率,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判断,应该是队长。
他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轻轻地拉开椅子,坐在床边。
闭着眼睛,依然能感觉到格兰菲迪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沉默而怜惜,似乎还带着一丝复杂。良久,他轻轻地放下了我右手挽起的袖子,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低下头,凑近我的右手。
我能感觉到格兰菲迪克制着不惊动我的温热呼吸拂过手腕,犹如掠过一片羽毛。
片刻,那道呼吸离远了。格兰菲迪站起来,掉了个方向,来到了我的左边,同样观察了我的左手。
而后,又是一阵轻微的动静,他微微俯身,伸手解开我上衣领口的扣子。
如果只是手还无所谓,脖颈这个地方就很危险了。
我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格兰菲迪和我对上视线,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引起我的误解,那双淡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尴尬,“我只是想看看你的Choker.”
发现里面是微型炸/弹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见我确实没有误会,格兰菲迪没再提检查的事,收回手,松了一口气,又拧起了眉,“波尔多为什么要让你戴这个……”
为了防止我叛逃吧。
我系好扣子,遮住了脖子上改装过的Choker,没有回答。
格兰菲迪微微摇头,不做多想,从桌子上的果篮里拿出了一个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我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会儿手上久违的劲力,又松开,“可以出院了。”
“你说了可不算,要听医生的。”格兰菲迪莞尔,把削好的兔子苹果放在我刚刚舒展开的掌心,“刚从美国回来就听说泠误触了基地的机关被炸伤,把大家吓了一跳,都吵着要来看你呢。”
吵着要来看我的应该只有亚力酒吧。
我咬掉了兔子苹果的耳朵,“我昏迷了多久?”
格兰菲迪略一回忆,“大概三个月。”
除去被囚禁的时间,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一年多,在这里也就过去了一个月么……
“加利安奴和琴酒今天出外勤,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亚力酒被情报组的人借走了,那边也没说什么放人……等大家到齐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格兰菲迪摸了摸我的头。他往日里也很喜欢对我做这个动作,应该是表达喜爱或者安慰的意思。
我闭眼,脑袋蹭了蹭温暖他的掌心,“好。”
……
格兰菲迪说的话并非安慰,加利安奴和琴酒的确有任务。但第二天,亚力酒却打电话来向我发起了邀请。
“小泠!要不要来看我审讯老鼠?这是我的拿手绝活哦。”
我侧头看向身边的格兰菲迪。见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点头疼,对我点了点头,才答应了亚力酒的邀请。
队长身上经常会流露出一种矛盾的气质,有时候会让我觉得他像一只被放养的温顺警犬,有时候又会给我感觉像组织饲养的一头凶狠猎犬。而这种矛盾的气质在他需要面临选择的时候尤为突出。
虽然不知道什么造就了他的矛盾,目前为止,我并不讨厌这一点。
隔天出院,格兰菲迪带我到达了组织某个基地的黑牢。
隔着一道透明的防弹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被禁锢在电椅上的中年男人,他的体型微胖,头顶秃了一圈,代号是拉弗格(Laphroaig)威士忌。
格兰菲迪说,拉弗格的真实身份是美国某个大/集/团/派来组织的卧底。因为在组织里属于技术性人才,又手无缚鸡之力,连枪都不太会用,所以拉弗格加入组织时的审核流程并不严格——这也和组织对科研人员在个人素质方面的要求往往会放低一些有关。
在科研方面,尤其是生物制药这一领域,组织的任何一项技术拿到外界都是顶尖。而波多尔多已经会灵活运用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波多尔多不能片面以好坏来形容,他是以探索欲和求知欲为出发点做事,在满足自己的欲望的同时,他并不介意随手做点好事。比如为某个国家或者集团研发可以带来巨额利润的新型药物。
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都是不存在的,只有灰色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颜色。而在资本面前,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只要能带来利益,那就是好事。
波多尔多,无疑是功利主义者拥护的圣人。
说来有点好笑,拉弗格原本以为自己潜入的只是一家普通的制药公司,只要偷学到组织研发的那款新型致幻药物就可以完成任务走人了,却没料到这一卧底就是三年。
三年期间,拉弗格逐渐被组织极高的员工福利腐蚀,不再想回到美国复命,但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拉弗格忍受不住金矿就在自己身边却不能开采的贪婪,将组织研发的那款新型致幻药物倒卖给了其他机构,结果第一次交易就被组织发现了。
那批货里的大多数在中途就被组织的成员追回,但依然有一部分去向不明。情报组要从拉弗格这里拷问出就是那部分货物的流向。
我看着被审讯人员铐在电椅上拷问得大小便失/禁的拉弗格,忍不住皱眉。
格兰菲迪倒没有特别的反应,抱着手安静地站在一边。注意到我的情绪,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温笑着,“泠又想把他送进监狱?”
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他清楚我加入小队之前的那些优秀履历是怎么得来的,却并未告诉其他队员。
格兰菲迪说道,“拉弗格是美国人,在这个国家犯了罪,多半会被遣返回国。他明面上的身份是个有名的化学博士,还曾经发布过一篇有关新型致/幻剂的非常有价值的学术论文。”
他用词很委婉,但看得出对致/幻剂、乃至滥用致/幻剂的人都很反感。
我明白了,“法律不能审判他。”
“也不能说不能审判。”格兰菲迪轻声道,“法律是公正的,但掌管法律的人不是。”
这种话,似乎不应该从组织成员口中说出。
玻璃窗那边有了新的动静,我顺势转过头看向室内,结束了交谈。
只见被黑衣人从电椅上拖下来的拉弗格满身污秽,被用高压水枪冲洗干净了还在挣扎着叫嚣,“波尔多呢?让他来见我,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亚力酒悠闲地指挥手下把人用铁链吊起来,又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这点小事不劳烦波多尔大人,队长说交给我就够了。”
格兰菲迪确实是这么说的。
在审讯中,格兰菲迪是攻心流(用言语诱导深入审问),琴酒是拷问流(直接严刑拷打),我是推理流(通过提问推理真相),用加利安奴的话来评价,亚力酒就是传说中的疯狗流(毫无逻辑,根本猜不到他想干什么),对待一些顽固分子往往有奇效。
此时的亚力酒和平常那副开朗大男孩的样子有很大区别,笑容还是那样的笑容,声音还是那样的声音,可就是莫名给人感觉很变态,气质那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红发少年饶有兴趣地绕着跟只落汤鸡似的中年男人走了一圈,“你觉得艺术是什么?”
拉弗格一头雾水,只觉得这小子在诈自己。还怀抱着那位大人看重他的才华舍不得杀他的微弱希望,冷哼一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亚力酒乐了,“别抱希望了,那位大人已经废除你的代号和权限了。我之所以还叫你拉弗格,只是因为对你的真名不感兴趣而已。”
拉弗格闻言浑身一颤。
为组织工作了三年,他多少对那位大人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犯了有损组织利益的事,那位大人可能不在乎,但如果不小心暴露了组织的存在,那就是要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