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瓦罐上的盖子,鸡汤的香气顺着热气钻入每个人的鼻子里。
“胭脂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涮的东西多了,这汤就没那么鲜美了,咱们趁热,先喝碗汤,也好暖暖身子。”白玉站起来,帮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钱公公从未与周砚景同席吃过饭,过来开始的兴奋劲儿后,发现自己竟然和尊贵的小主子同吃一口涮锅,浑身不自在,别扭起来。
周砚景一直未说话,却在白玉把汤碗递过来的时候,替钱公公接下那碗热汤,再送到钱公公面前。
钱公公心头一暖,知道小主子是想让他安心。
温池雨一直低垂着眸子,试图不去看对面的人。
可是她千挑万选,寻了个最不好的位置。她不想看他,不想再被他那张清冷面容勾住魂魄,可是偏偏又坐到了他的面前,总会不经意地看见他的薄唇和暗藏锋利的下巴,动作稍大些,就能看见那双勾魂摄魄的含情眼在看着自己。
温池雨不愿自作多情,只当是因为自己坐在他的面前,他也如自己一般,躲闪不开。
既然如此,温池雨也不躲闪了,索性大方地看着前方,往后成了街坊,碰面的机会多着呢,不能再如此畏畏缩缩。
周砚景一直在看温池雨,看她皎白的脸被涮锅的热气蒸得红润,看她从一开始的闪躲到后来的坦然,再镇定自若地同钱公公谈天,实在是有趣极了。
吃涮锅就是这样,身子热起来,气氛也就活络起来。
温池雨问钱公公是不是以后都住这边了,怎么不在家中过完节再过来。
钱公公看了一眼周砚景的表情,信口胡诌道:“要在家中过节的,不然家里的老夫人也不乐意呀,估计下次再来是正月十五过后了。”
“池雨你们可回家过节?”钱公公佯装不知道她的身世。
迟早会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遮掩的,温池雨耸耸肩,一派轻松地说:“钱伯没听外面的传言吗?我就是那个温府鸠占鹊巢的假小姐。”
怕钱伯担心,又笑着说,“何处不是家,我心安处皆是家,这个小院往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温池雨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脸上笑意更浓,钱伯还是在她的话里听处失落,不免有些后悔,不该将这个话题提出来。
“今日在城东看到你们。”冷冽的声音传来。
温池雨看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只用一根玉簪将墨发束起,面上带着一贯的疏离。
明明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在看他的时候,乱了呼吸。
装作不经意地轻舔嘴唇,抬手压住不安分的胸口:“这般巧,先生今日也去了城东?”
“为何?”
“嗯?”温池雨不解地看过去,以为他问她为何在城东,“岁旦到了,去那边送些对联。”
“为何要送?”
周砚景带着徐昂徐立去城东查办事务,了结后在茶楼中小坐了片刻,刚巧就见到温池雨她们过来,看着她从开始的羞涩不敢言,到后来的自如。
被她脸上真诚的笑晃了眼,一坐便是一下午。
皇城里不少勋贵喜欢行善施粥,盼着能博一个好名声,却少有亲去的,且她把对联发完后,当街写了不少,看得出来,她手腕都写得脱了力气。
“家里恰巧多了许多红纸,摆着也是浪费,城东百姓过得辛苦,一副对联值不得什么钱,却能让他们开心许久。岁旦之际,人人都盼着有个好彩头,借着对联给他们送些祝福,看着他们开心,自己心里也爽快。”
忽地天上飘起雪花,一阵风吹来,落在温池雨的发顶与额角。
额角温热,雪花转瞬即逝,眨眼间化作雪水,温池雨没反应过来,觉得额头上一片湿意,摸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娇憨可爱。
周砚景倏地收回看她的目光,略微皱眉。
他近日似乎不太正常,每每遇见这位温小姐,心跳都有些不可控,行事也随意了许多。
不容许有这样的失控,周砚景起身。
温池雨灵动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如同蝴蝶上下翻飞,沾上雪花后,更如仙子,不可方物。
原来是落雪了,怪不得先生要走。
钱公公看见周砚景的动作,也跟着起身,向温池雨告辞。
“池雨,过两天岁旦,钱伯怕见不着你,特给你准备了压岁钱,三十晚上可要记得将这钱压枕头下。”
温池雨眼眶一热,看着手里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咬着唇不敢吱声。
她怕她一出声,眼泪要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