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晓觉得自己又撞邪了。
当然,自她穿越以来,撞邪这种事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比如说,有次她在溪边洗衣服,洗着洗着整条溪的水忽然变红了。
又比如说,有次她拿竹竿捅树上的枇杷,透过树叶缝竟然看到了一个踩着剑在天上飞的大叔。
还比如说,有次她抓了只肥螃蟹打牙祭,结果那螃蟹居然吐着泡泡对她开口说话了,吓得她后来连吃了一个月的素。
不过,以上几次撞邪,好像都没有今天这次来得严重。
鱼晓看着这个被自己拽在手里的男人,忍不住感到心惊肉跳。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是在山上挖药,无意中瞧见这个男人趴在斜坡上昏迷了,于是便走上前查看,结果就在她触碰到男人的瞬间,她莫名其妙地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眼前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是的,不受控制。
鱼晓想将自己搭在男人身上的手撤回来,可她的双手变得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竟然死死拽着男人不放。
接着她又懵逼地发现,她的双脚居然也自己在动!
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似的,鱼晓拖着这个昏迷的男人身不由己地就开始往山下走,并且在走出几步后,她的身体还自动调整了下拖人的姿势!
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她是被鬼上身了吗?!
鱼晓心中凉意直冒。她拼命想让自己别再动了,可躯体四肢根本不听她指挥,她想大声尖叫,然而就连说话这个动作也不受她意识的控制,她甚至没法让自己张嘴。
于是鱼晓只能在内心里尖叫了:“卧槽救命啊啊——”
“咦?”
尖叫戛然而止,鱼晓愣了一瞬,确定自己听到了一个“咦”字,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年轻男子发出的,不仅低沉悦耳,而且就近在她耳边。
……不对!不是近在耳边,准确来说,这声音是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的!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鱼晓顿时不寒而栗。
妈呀!她真的被鬼上身了!而且还是个男鬼!
鱼晓生平最怕阿飘,这会儿紧张得灵魂都像是被冻住了,好在她的身体现在不归她管,依旧在山道上走得四平八稳健步如飞,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请问……这位大仙,是你在控制我的身体吗?”鱼晓惊恐地试图跟脑海里的声音对话。
本以为对方未必会搭理她,没想到那道男声居然应得挺快:“嗯,借你身体用用。”
什么叫借她身体用用?鱼晓慌得不行:“怎么个借法?要借多久?你现在是在我身体里?你是人是鬼?你打算用我的身体做什么?!”
“废话真多。”
对方显然没打算和她多作解释,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汹涌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地压向了鱼晓。
鱼晓霎时发出一声痛呼。
她的身体被人操控,本来已经与□□切断了联系和一切感觉,可这股力量却像是直接在攻击她的魂魄一样,鱼晓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擀面杖在捶打她的三魂七魄,顿时又是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的身体仍在自顾自地拖着一个昏迷男人往山下走,倒是她体内的男鬼,态度从原本的不耐烦变成了讶异:“又醒了?能抗住我的神魂威压,你什么来头?”
鱼晓刚受完罪,这会儿奄奄一息,自然没力气回答他——她哪有什么来头,不就是个倒霉的穿越者,穿到这个异世的古代才不到一年,结果还撞鬼了!
“算了,你醒着也好。”男鬼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追问,反而看了看四周道,“你家在哪里?”
鱼晓闻言,勉强从刚刚的痛楚中恢复过来,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山下。面前的山麓处是一座小村庄,正是她所居住的桂山村。
经过刚刚的教训,她已经明白这男鬼不是个好说话的,因此老实答道:“村口最左边的那间青瓦屋。”
“你家里可有别人?”
“……没,我在这儿算是孤儿。”
鱼晓是一年前穿来的,具体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天她原本在家睡觉,结果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乡间的一间青瓦屋外。
彼时她茫然四顾,还以为自己梦游了呢,直到后来从青瓦屋里走出来个穿戴着布衣荆钗的老奶奶,她才意识到不对。
一个现代人莫名穿越到古代,她当时的心情是相当惶恐的,好在那位老奶奶在听她哭着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之后,好心收留了她。
鱼晓于是就在桂花村里安顿了下来。那老奶奶原是一人独居,因为年迈,神智有时不太清醒,偶尔会将鱼晓误认成自己已经亡故的孙女,而鱼晓因为感激她的收留,便也将她当亲奶奶一样孝敬照顾。
只可惜两人相依为地命过了不到半年,那位老奶奶就寿数耗尽去世了。
如今鱼晓在这个世界,的确可以说是孑然一身的孤儿。
斜日西照,桂山村原本就没几户人家,此刻又正好是饭点时分,在外劳作了一天的村民都收工回家了,路上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男鬼顺顺当当地走到鱼晓所说的青瓦屋前,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的陈设相当简单,仅用一块碎花布帘隔出灶房和睡觉的地方。男鬼有些嫌弃地扫视了一圈,随后将那个从山上拖下来的昏迷男人搬到了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鱼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个,你就这样把他放床上?”
这男人被从山顶到山脚拖了整整一路,头发和衣服早都粘满了枯枝烂泥,看着就像是从淤泥堆里扒拉出来的一样。鱼晓向来爱干净,眼见自己洗得香香软软的褥子上躺着这么个蓬头垢面的人,简直心都揪起了:“你好歹先给他擦擦身子换套衣服啊?”
“闭嘴。”
男鬼显然不太想搭理这个问题,他瞧了瞧还在昏迷的男人,似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弯下腰,从对方的腰间摸出了个像荷包一样的小布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