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冷温润的声音响起,一行人转过拐角,径直从楼下走去,为首的人着银纹黑袍,腰间玉带雕刻着龙纹,不是黎晏还能是谁?
听到走廊尽头有骚动,他不经意向后瞟了一眼,魁梧的兵卒挡住了门口,可偏偏从缝隙中漏出一片淡青宝蓝的裙角来。
就这一眼,让他生生止住步伐,转而向那里走去。
辛窈被人牢牢地扭住手臂,刚才被打到的地方泛起一阵钝痛,估计已经红肿起来了。
她正不知所措,就见背对着她们的兵卒突然安静下来,前头的几个诚惶诚恐地躬身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黎晏从兵卒身后走出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辛窈的脸上,有一瞬间停滞住了。
“辛窈?”他面无表情地问,眼神从她身上移到敏宁,又看向被按住的岑御,环视一圈屋内后,又落在了辛窈脸上。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
辛窈不敢看黎晏清凌凌的眼睛,她觉得不自在极了,偏过头去眼神乱飘。
屋内一片沉默。
黎晏觉得自己眼神出了错,要不怎么会在小倌楼里看到辛窈的身影?他的屏屏最为乖巧本分,怎么会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
“屏...辛窈姑娘,你年纪尚小又初到京畿,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一时走错了,对吧?”他抿了抿嘴,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开口问。
快说是的,快说就是这样,黎晏在心里默默说道。
沉默了一下,辛窈本来想说是,可在开口的一瞬间不想撒谎,她突然想到,这是一个试探黎晏是不是也重生的好时机。
她闭了闭眼睛,小声而坚定地道:“回殿下,小女已经多次前来......”
抬眼直直看着黎晏,接着说道:“十分熟悉离忧轩,故而不知......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缉拿。”她特意在“十分熟悉”上加重了语气。
黎晏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对离忧轩十分熟悉?为什么你会到这儿来?来了多少次了?你都在这儿......做过什么?
他想问,但又不敢开口,只觉得眼前的辛窈很陌生,上辈子温柔娇软的面孔一会儿近在咫尺,一会儿又飘忽远方。
小倌楼,这一世她怎么会和小倌楼有联系?
突然之间,黎晏对自己当初求父皇下旨将辛窈召到京畿的决定感到怀疑和懊悔。
是不是......如果一切都按前世的轨迹来,屏屏一定会像之前一样吧......
强烈的愤怒和迷茫充斥着整个心间,黎晏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马上就要挂不住了。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突然微微地笑开了。
迎着辛窈惊疑的目光,他突然上前两步,手轻轻搭在辛窈的肩上,低头看她,口中说道:“放了吧,她们与这件事无关。”
“可是殿下......”侍从急忙出声,下一秒就被黎晏不容拒绝地打断道:“丞相幼子、敏宁郡主,和这位......尚书府家的表亲姑娘,与此事无关。”
一听都是有身份的人,侍从立刻不说话了,就这几位的地位,根本犯不着与他们查的东西有关联。
而辛窈从刚才被黎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弄得身体一僵,连呼吸都放缓了,黎晏离她太近了,近到自己鼻息间都是那种清冽好闻的松香气息。
不过很快,他就退后一步,将距离保持在一个合适的地步,好像刚刚只是不经意的一顺手而已。
敏宁讪讪地缩缩脖子,连看一眼黎晏都不敢,快步从一侧溜过去了,被长辈抓到在小倌馆真够难堪的。
辛窈抿嘴,浅浅地福身,也想跟着敏宁出去,手臂蹭到了屋门。
“嘶——”那一下正好碰到了刚刚兵卒用剑鞘打到的地方,她没忍住,疼得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黎晏的眉轻轻地蹙起来,他面色平静,眸光一冷道:“刚刚伤到了?”
他抬起头环顾周围兵卒,温和地说:“谁误伤了人,就自己请罪,向辛姑娘赔礼吧。”
领头的兵卒一咬牙,跪在地上道:“小人无礼,求殿下和辛姑娘恕罪!”
辛窈哪里敢再继续和黎晏呆在一间屋子里,低着头轻轻道了声请起后,就快步走了出去,堪称落荒而逃。
黎晏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辛窈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晦暗一片,脸上常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身边的兵卒却像早就习惯殿下的两副面孔,恭恭敬敬低着头。
领头的人还在跪着,豆大的汗珠掉落在地上,却不敢抬手去擦。
良久,黎晏回眸,居高临下地轻轻道:“你用哪只手伤她的,就用哪只手赔罪吧。”
眼神阴冷摄人,唇边却挂着温和的笑。
“......是。”
那人狠狠心,“唰——”拔出腰间的剑,眼一闭,寒光闪过,血流了一地,他的右臂上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筋脉已然是废了大半。
“离忧轩内所有挂牌的人,不论男女,都带走——”黎晏顿了一下,声音沉沉道:“我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