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还真有几分好学生的样子。
“我来,是关于举报的事。”
陆在野懒得多费口舌,面色淡淡地挑了下眉,“王主任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才是。”
王有光掩饰性地咳了声,“这件事情我是交给了你们余老师处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
“确实有同学对你和林枝春同学进行了早恋的举报,证据也是有的,学校不可能随便冤枉任何一个学生。”
“那证据呢?”
陆在野稍稍抬起头,单薄的眼皮掀起,漆黑的眼里瞧不出什么情绪。
随着“啪”地一声,他在宽敞的办公桌上瞧见了数张清晰的照片,上边他和林枝春的身影隔的很近。
虽然无法肯定是在谈恋爱,但那种无法言说的亲密却足以看出来。
王有光又说道,“匿名举报的同学还说了,如果这些证据不够的话,他那还有别的。”
别的?
陆在野唇角挑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忽而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用了王主任,这事你想知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我确实喜欢林枝春。”
“你说什么?”,王有光面上震惊,没想到他说得这么干脆直白,半点都不掩饰。
“您没听清?”
陆在野斜靠在墙上,冰冷的墙壁让他的头脑分外清醒,他低垂着头理所当然地重复了遍,“我说,我喜欢她啊。”
“你这是对举报上来的早恋事实供认不讳?”
“您想什么呢,林枝春又不喜欢我,哪来的早恋?”
王有光不信,虽然他确实觉得林枝春那样模样乖巧的学生不会和人早恋,但证据都已经摆在这了……
他迟疑着说道,“早恋当然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
空寂的办公室里响起陆在野低低徐徐的笑声,“一个巴掌怎么拍不响?”
“要不您扇我一巴掌试试,看看到底拍不拍的响?”
陆在野主动凑上前去,唇角极轻极淡地勾起,似笑非笑地瞧着王有光,只是狭长的眼里,半分笑意也没有。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总归得给学校一个交代……”
“我会转学离开,请您放心。”,陆在野打断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本来就是我的原因,就不连累林同学了。”
“好。”
说完,陆在野走出了教务处办公室。
他和王有光约定好,上完这周五的课就正式转学,反正也就两天不到的时间了。
……
五班教室
见陆在野倚靠在教室后门处,林枝春笑了下,“你站那干什么,怎么不过来?”
闻言,陆在野缓步走回座位,随口胡扯道,“想多看一看你。”
“坐着不能看,非要站着看?”
林枝春已经逐渐习惯于他的不正经,顺口就接话道。
陆在野诧异地一挑眉,平直的唇角极轻极淡地勾起,“可以啊同桌,心理素质渐长啊。”
林枝春:“……”
她眼神描摹着陆在野的线条流畅干净的侧脸,良久憋出一句,“彼此彼此。”
陆在野在她头顶溢出声轻笑,单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错,好好保持。”
就算他走了,也要像这样好好地,好好地继续过下去。
林枝春难得没有反驳他,稍稍低垂下头。
光下,宽松的校服衣领处露出一小截白腻脖颈。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越来越像,身上也会有对方的影子。
……
周五,林枝春敲了敲老余办公室的门。
“余老师,我想好了。”
她轻声说道,“我们没有早恋,但是我愿意配合学校的处理,包括但不限于学校的处分决定,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
老余重重叹了口气,“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带过的学生数不胜数,谈恋爱的每一届都有,但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互相撇清关系的。
大概是老了,老余已经不太懂他们年轻人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事跟你没关系了,王主任那边已经做好了决定,陆在野会转学离开。”,老余将自己才接到的通知说了出来。
“什么?”
林枝春怔住,久久反应不过来,涩然着问道,“您说,陆在野要转学离开?”
老余沉默着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估计是现在,他小姨刚给他来办了转学手续……”
老余后面说了什么,林枝春完全没听进去,她飞奔着跑了出去,凭着直觉一个劲地往校门口跑。
闷热的天气里,午后的太阳翻起层层热浪,可她的心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冒着滋滋寒意。
热风吹起林枝春宽大的校服袖,她瓷白的脸上很快起了一层薄汗。
但她顾不上擦,远远地朝着校门口那个熟悉到极致的声音喊道——“陆在野”。
淞城一中的鎏金黑底的招牌下,少年挎着来时背着的单肩包,单手抄兜的站在阴影处,漠然的眼神偶尔扫过校内。
只有在听见呼喊时,他猛地回了下头,“你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双腿就不听使唤地往林枝春跑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眼尾上扬的丹凤眼心疼地瞧着她脸上的汗意,“这么热,跑出来干什么?”
林枝春说不出话,只不停地摇着头。
她瞧见面前的少年哑然叹了口气,无奈似的说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跑出来干什么,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
“你都要走了……你还管这个……”
林枝春话说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是说好了,不会离开我的吗?”
但陆在野听明白了。
他抽出纸巾,逾矩地替她擦着汗,惯来泛着冷意的脸上出现了抱歉的神色,“对不起,这次可能要食言了。”
林枝春望着他,目光一瞬不移,想从他脸上瞧见哪怕一星半点的动摇神色,可是没有。
就像他俩的离别,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情一样。
“你真的要走?”
陆在野低低“嗯”了声。
“你个骗子!”,林枝春脱力般骂了句。
陆在野给她擦眼泪的手顿了下,但他很快回过神,神情专注地瞧着她,“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要为骗子伤心好不好?”
……
那个闷热的午后,林枝春亲眼目睹他的离开,少年背影消失得很快,快得像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梦醒,生活还得继续,考试与上课乐此不疲地推着人往前走,卷子与作业将林枝春每一天的时间占满。
她变得比以前更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教室里,桌上的书永远都是摊开着的。
偶尔李舟舟担心地瞧着她这“近乎于忘我”的态度,小声地提醒她,“枝春,要不你先休息休息吧。”
林枝春总是摇头。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离了学习她还能干什么,离了学习她会不会想起某个已经离开的人。
……
一晃暑假就这么过去了。
高三刚开学,他们搬进了新的教学楼。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唯一不同的是,趁着拼凑出来的半天假期,她独自一人又去了趟蝉鸣山。
那棵见证人间百年沧桑的老树前,她找到了自己当初许愿的木牌,旁边是陆在野的。
林枝春诧异地将木牌取下,她以为他不信这些,自然是不会写些什么的。
可朴实无华的木牌纹理上透着墨水的痕迹,上边是陆在野亲手写下的四个大字
——平安,喜乐
翻个边就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