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楚黛和孟羽宁一道,在藏书阁中看看书,谈古论今,竟也没觉得冷。
楚黛坐在临窗短榻上,捧着一卷古书。
书卷蒙尘,被她擦拭干净,还能闻到灰尘的味道。
“漪漪在看什么书?”孟剑书提着手炉过来,递给楚黛,又躬身在她腿上搭一条绒毯。
“多谢表哥。”楚黛抬首致谢。
佳人墨发如云,鬓边步摇静静悬垂。
窗外温和的冬阳照进来,照得步摇、耳珰下南珠莹莹生辉。
修长雪颈侧,她小巧耳垂是剔透的粉,整个人美得耀目。
孟剑书嗓子发紧,视线落到书卷,顺势坐到她对首:“若我没记错,这卷史书主要记载的前朝早期的奇女子。”
楚黛略翻过,有带兵打仗的女将军,有运送粮草的妇人,也有治好瘟疫的女医,都是建过大攻业的女子。
可她看过四五位,只有一位姓名齐全的,余者都只有姓氏。
“表哥可知,这卷书出自何人之手?”楚黛敬仰此人。
她目光熠熠,是与平素不一样的光彩,像是随波逐流之人找到航向。
从前她只是想多活一日,多陪阿娘一日,此刻她突然有了想成为的人。
“不清楚。”孟剑书接过书卷,前后都不曾署名。
看里面的字迹,像是友人间传赠的手稿。
“许是前朝哪位女官。”孟剑书细想片刻,终是摇头,“好像听祖父说过,记不清了。”
女官么?前朝早期是有女官的,后来一位女官被皇帝看中,纳入后宫,一度连奏折也交给那位女官批阅。
皇帝沉迷宫闱,朝政被女官把持,御史们把过错推在女官身上,后来便再没有女官。
直到大晋建朝,这么多年,也没再设立能参与朝政的女官。
大晋的史官,皆为男子。
楚黛眼中的光略暗下去,拿回孟剑书手中手稿:“这卷书,表哥可否割爱?”
孟剑书不懂她情绪为何起落,却似乎与他无关。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落寞,他面上含笑,温润清儒不似武将:“愿赠漪漪。”
他愿意送她的,岂止这一卷书?
午膳后,小憩一阵,楚黛和孟羽宁一道登上马车,往庙会最热闹的地方去。
“现在去,不像午前那般冷,咱们多玩一会子,待天黑下来,看看夜色花灯,虽不比上元节,也不差的。”孟羽宁知道她不常出来玩,便掀起一角窗帷,时不时同她说些热闹趣事。
她见解不俗,同霜月、香英她们曾经说的,很不一样,楚黛听得认真。
似乎不多时,马车便停下,前面人潮涌动,只能走过去。
庙会年味十足,喜庆又热闹。
最高兴的便数穿梭其间,手里捏着糖葫芦、糖人的孩童。
楚黛也买了些小玩意,背着霜月吃了一小串糖葫芦,手里拿着一张刚买的猫脸面具。
不知是不是心里牵挂雪寅,她觉得那猫神态同雪寅有些相似。
天色暗下来,楚黛捧着一碗热馄饨,小口小口吃。
热气氤氲在她眉眼,小小一张脸格外惹人怜惜。
孟剑书微微失神。
“哥。”孟羽宁忍笑开口,“我看那边有人猜灯谜,你陪着漪漪,我去看看。”
哥哥的心思昭然若揭,漪漪竟还能泰然处之。
孟羽宁相信,她不是装不懂,她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若不制造些独处的机会,让哥哥挑明,漪漪猴年马月才能知晓他的心思。
孟剑书走神被拆穿,一时心虚无措,竟没听懂妹妹意图。
当即起身:“我也去。”
他是想躲片刻,待心虚平复,再陪楚黛。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却来不及。
楚黛望一眼猜灯谜的地方,离得不远,她吃得慢,碗中馄饨还有半碗。
展颜一笑:“表哥先陪宁表姐去猜灯谜吧,替我也赢一只花灯,待我吃完过去找你们。”
孟剑书不放心,可离得不远,又有霜月在,楚黛也不是三岁孩童,料想不会有事。
“好。”孟剑书僵硬地点头。
走出几步,孟羽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青花细瓷碗盛着大半碗热汤,汤面澄澈,零星浮动澄黄油花,几片绿蔬浸得碧汪汪的。
楚黛舀起一只馄饨,喂到唇边,忽而听到一声猫叫。
她下意识侧眸,望见怀中抱着雪寅的宋云琅。
街市边,他着深青长袍,腰系鸾带,身量修长。
有如修竹青山般的气势,将周遭喧闹隔得杳远。
“好吃吗?”宋云琅盯着她讶然微张的唇,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