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梁诗韫非常熟悉,几乎每个陌生男子看见她的脸后,都会这般。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梁诗韫神色惊惶,长睫扑闪,眼眶盈着水汽,似是被吓地不轻。
“竟然还在跟爷揣着明白装糊涂。”黑衣人阴测测道。
“我真不明白郎君在说什么。”她撒娇似的撇了撇朱唇,柔声道,“郎君你弄疼我了。”
黑衣人怔了怔,深邃的瞳仁里暗芒一闪,锐利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打量。
梁诗韫出来时匆忙,只在寝衣外面裹着一件素色的长袖齐膝褙子,褙子的边缘滚了一圈细软的兔毛,托着她靡颜腻理的容色,就如同冰雪捏出来的美人,娇弱易碎。
黑衣人松开掐住她下颌的手,白嫩的下颌下果然染上一片红云,他粗砺的指腹开始沿着她的脖颈慢慢往上游走,似在摩挲上好的瓷器。
那感觉就像有条毒蛇在梁诗韫的脸上爬,肤粟股栗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倒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
梁诗韫忽然抬膝,对着黑衣人的下盘就猛顶上去。
“唔!”
黑衣人松开了她,双手紧紧捂住裤/裆,弯腰夹着双腿往后连退了两步,表情十分痛苦。
这一招“膝杀”是二哥教她的本领,二哥说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对付色狼,梁诗韫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用场。
她见对方一时起不来,事不宜迟,转身就跑。
谁知,还没跑几步,迎面忽然一道强劲的罡风,她还没来得及闪躲,腹部便被人一脚踢中,身体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古槐的树干上,又滚落到了地上。
树枝上的雪层扑簌簌的落下,砸落在她身上,针扎似的,又麻又疼。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神智几乎溃散。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的蒙面男子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蹲下来正要对她下杀手,方才那人忍痛低喊道:“图鲁,住手!”
那个叫图鲁的男子只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收手转身站在一旁。
梁诗韫蜷缩在地上,腹部疼地翻江倒海,汗如雨下,愣是一声没吭出来。
“有意思,你们大魏的女子果然有勇有谋,还真是不可小觑呢。”黑衣人缓了过来,直起腰身再次走到她跟前,弯腰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拧小鸡似的扯起来抵在树干上。
这次有了教训,他没再靠太近,而是颇为玩味地端详着她,啧啧道:“没想到你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竟能受下了图鲁一脚。”
梁诗韫紧咬着贝齿不说话,水眸不甘示弱地直视黑衣人,脸色却白的如同天山雪莲一般,喉间隐有腥气翻滚,她强忍着压下。
此人大魏话说的还算字正腔圆,但仔细一听便会发现他有着明显的外族口音。
一个非大魏的外族人夜闯宝华寺,欲行刺里面的神秘贵人。
梁诗韫心知她撞上了某个不该撞上的巨大阴谋,这些人恐怕不会留她活口,但眼前这人眼中似乎闪烁着一种……类似驯服烈马时隐隐兴奋的光芒。
——显然,他对她产生了征服欲。
一旦她露出怯意,想必此人定会觉得索然无趣,怕是会立即动手杀了她。
所以,她绝对不能低头。
黑衣人看着她默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颇为欣赏道:“你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娇弱的很,竟是个有骨气的,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果然。
梁诗韫暗暗松了一口气,脑海里飞快盘算着脱身之计。
就在这时,图鲁突然拔出腰刀,整个人呈剑拔弩张的戒备状态,十分紧张地盯着十步开外的树荫,好像那里蛰伏着什么凶猛的野兽。
黑衣人也是鹰眼一凝,身体骤然绷紧,敛容屏气,缓缓转过身去。
梁诗韫的手腕被黑衣人捏地几乎断掉,看得出他们相当紧张,她不由得好奇那树荫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举目一瞧,便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树荫深处,似仙……又似鬼。
“放开她。”
清冷低越的声音响起。
那道身影也慢慢地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溶溶月色里,男子身上披着一件月白银纹貂领鹤氅,身如修竹,气质高华。里面隐隐可见只雪白寝衣,长发披肩,直达腰际,看样子像是仓促起床。
他脸上却带着一张白色的观音面具,面上含着普渡众生的慈悲浅笑。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声音上,梁诗韫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神秘的贵人。
“你说放我就要放?”黑衣人讥嘲道。
神秘贵人沉默了。
气氛静谧地落针可闻。
紧接着,一股力压千钧的无形威压从神秘贵人身上荡开,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连她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感到了一丝窒息,身体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一种对强者的天然敬畏,只想对着他跪地膜拜。
图鲁突然呕了一大口血,屈膝半跪在了地上。
黑衣人虽然看起来毫发无伤,但抓着她的手心里汗津津的。
十几息过后,黑衣人忽地转身,将她拉到跟前,鹰目里充满了势在必得道:“你是我的,等着。”
说完,黑衣人松开她,转身快速捞起图鲁,纵身一跃,踩着树枝消失了。
黑衣人离开后,那股让人窒息的威压也跟着消失了。
神秘贵人静静地注视着她,似在思量着什么,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