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那时必不敢使出全力对抗邬家,只能转身先对上太后。
邬家仍需做壁上观,看王家与朝廷派来的增兵再度争斗即可。
届时中州因接连外乱、内斗元气大伤,邬家却一直拥兵自重,不管最后是谁坐上了皇位,他家都有底气与新皇叫板,至少占据东南几省,自立为王是指日可待的。
甚而,皇帝轮流做,今年到邬家,也并非妄想。
邬家既然所图巨大,那么,此刻他们便万万不会与王家及顺王提前撕破脸。
刘襄算计更深,乃是存了让探春婚后深入敌营做前哨探子的念头,同时提前警醒太后一方邬家的狼子野心。再不济,到了邬、王两家图穷匕现之时,万一王家力有不逮,有了探春这个人在,两家更好坐下来和谈,彼此暂可相安,王家与顺王也好有喘息之机。
只是,不管邬家还是王家,抑或太后、顺王,他们眼中都只有输赢利弊。至于探春,不过是颗主动送上手的棋子罢了。
只有宝玉这样的亲人,才会把探春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痛,会苦。
刘襄见诸般利益、大义都说服不了宝玉,倒叫宝玉骂得颜面尽失,不由也有些火起,但他到底城府颇深,也不表露,只是低头不语。
茗烟见俩人说着说着好似起了龃龉,不由暗急,拉了宝玉道:“好二爷,你快向刘师爷赔个不是。咱们主仆连带着小蓉大爷,连日来都多亏了刘师爷照拂,这才吃饱穿暖。再者说,又不是刘师爷叫邬家来提亲的,二爷方才怕是急得油蒙了心,竟骂错了人。”
茗烟说完,又拉着刘襄,自己直挺挺跪下求他莫生宝玉的气。
刘襄扶起了茗烟,口中却半句话也无。
宝玉僵在那里,若叫他赔礼道歉,他却不觉得自己方才之语有何不妥,且刘襄一直逼迫自己应下探春婚事,这叫他如何能妥协?
茗烟急得抓耳挠腮,又跪在宝玉跟前儿哭道:“二爷!往日里,你和家里姊妹们一处笑闹,偶有口角,便不是你的错,你也赶着作揖求饶的。今日,怎就忽地起了犟筋?小的虽不大懂您二位说的那些话,但也知道二爷一心为了三小姐着想,可二爷再细想想,三小姐不嫁,那邬家难道就会平白无故放了她们回来?三小姐不嫁,二小姐她们一个都回不来,三小姐嫁了,只她一个回不来。两厢里哪个更划算,二爷算算这账?”
宝玉叫茗烟说得愣了一下,神色间便有些松动,茗烟瞅着宝玉脸上表情,乘胜追击道:“小的还要大胆说一句,二爷只念着三小姐,难道忘了二小姐和四小姐?若因二爷拒婚,让两位小姐失了获救的良机,回头家里知道了,大老爷和东府里珍大爷该如何想?显见得倒似二爷只顾着自己亲妹子,倒置别房的姊妹不顾了……”
茗烟不懂什么大局什么国事,他只知道自己府中那一亩三分地里的人情世故,可偏偏是他这顿小家子气的话语,将宝玉说得心头一动。他虽不怕贾赦与贾珍怪罪,但到底觉得对不住迎春几人。
“是啊,我只想着不能委屈了三妹妹,却不想,这样是能先将二姐姐她们先救回来的。”
宝玉低头看了看茗烟,拉了他起身,对刘襄道:“还请刘师爷勿怪,是我想左了。我三妹妹能做出此等巾帼不让须眉之举,我理应成全她才是。”
刘襄此刻险些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万万没想到,他好一顿分析大局,情理大义说得磨破了嘴皮子,竟还不如茗烟这个小厮几句话管用。不过他是个老练的,拿捏准了宝玉的心思后,便马上道:“无妨,宝二爷也是关心则乱。如今既想明白了,咱们这便去应下婚事。二爷放心,应亲之前,小老儿自会尽量让邬家答应,先放了二小姐等人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