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手插着口袋站在曲历河不远处,身形颀长,仅一件T恤穿在身上也莫名的贵气。他的身后是白到反光的瓷砖,被清洁阿姨擦的干净到不存在的玻璃透过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煦暖之中,猛兽收起了利爪,连发丝都温柔的不像话。
他的眸子一如往日的深邃黝黑,却在深处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
别人察觉不到,不代表曲历河看不出来,江迟这家伙是在跟自己示好啊!
刚刚还揪着自己衣领把自己按在墙上摩擦,恨不得原地爆炸的人,这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向自己投来友好的目光。
……
曲历河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后背好凉,他觉得自己好像见鬼了!
不用别人说,他也明白当初叛逆期时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的,高二时的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没人能够驯服,上学杠老师回家杠父母,整条东平大街的杠他抬了个遍,每逢周一三五打小架,周二四六打群架,周天被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放出来后继续祸祸别人,杨叔看到他就头疼,老爸一度要放弃他,更别说其他人了。
然而今天这位杠精本杠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迎着光冲自己说。
你可以管一下我……
天方夜谭,荒谬绝伦!
曲历河就当江迟一时冲动随口一说,他抬了抬唇角佯装没听到的样子转身下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直到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低头望去,那只手骨节泛白,抓得衣袖上起了褶皱,力气极大,叫他挣脱不开。
曲历河皱了皱眉,抬头:“怎么?还要打架?”
身后人压着声音,低沉磁性,夹杂了几分歉意:“刚刚差点打了你,对不起,不过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
“我不愿意,松手。”
曲历河用力的挣脱,终于摆脱他的禁锢,手臂上的力气消失的时候,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开玩笑,如果就这样答应了,他岂不是和江迟拴在一条绳上面了?
那他坐在最后一排的意义在哪里?人的命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与其让他看着自己步步堕落却无能为力,不如刚开始就离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为净,以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我去吃饭了。”
身侧的低气压扩散开,曲历河连眼睛都没抬,径直朝食堂走去。他步履匆匆,没敢回头,也就错过了身后人复杂的目光。
少年垂眸愕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错杂的纹路在掌心纵横,他掀起眼帘盯着曲历河消失的拐角,眉骨弧度生的完美,黝黑明亮的瞳眸上倒映着光,眼底有火焰烧灼。
“你行,曲历河,干得漂亮!”
江迟被气笑了,连声音都在颤抖,楼道里稍有动静就会被放大,他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爆粗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他,第一次把他丢下自己走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曲历河居然把他丢下一个人走了!他是谁,江迟啊,迟哥啊!他就这样走了,头都没回!
知道别人约自己有多难吗!
呵呸,啊艹!
江迟朝着大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的心脏疼,刚刚摸着良心生出来的那么一丁点的歉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小到大让他主动低头的次数不超过五次,五次!第一天上学的曲历河让他低了次头,他居然还不愿意。
他还不愿意?自己还不愿意让他管呢!
听起来差了一个他自己就上不了大学一样!不就是成绩好吗,牛什么牛?
杨叔也真是的,干嘛要拜托这个小王八羔子来管自己,害的他低人一等,先不说他品性怎么样,这个态度就不咋地,关键是他还矮!
矮!
小矮个!
还拒绝自己?!呵,他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着跟自己说对不起!
江迟叉着腰站在楼梯口,被气的不轻,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下课铃声飘荡在学校四处,钟明瞬间冲出教室向食堂进发,一眼就看到了叉着腰的江迟,忙走上前来。
“迟哥?怎么了?”
后者转过身来,脸又红又白,“走!”
钟明一愣,“去哪儿啊?”
“吃饭。”吃完饭,他才有力气好好跟他玩,曲历河是吧,给老子等着!
————
学生时代的食堂里,大伙都喜欢朋友几个人坐一桌吃饭,曲历河过了那个需要扎堆吃饭的年纪,甚至觉得他们有些吵闹,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背靠在墙上,说不出来的倦懒。
他已经离开二中近十年,如今再次吃到这儿的饭,居然心生了几分怀念和感动。一群狼吞虎咽之中,唯有他吃的很难,想在细细品尝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吃饭风格,倒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这种格格不入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正在他低头喝汤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碗。
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大家都成群结队的坐,自己刚来六班也没什么朋友,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自己坐在一起?
正想着,他缓缓咽下口中的汤,就这样抬头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