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殿中,牡丹云纹宝鼎炉中,润气蒸香。晏鸣霜身着素纹牡丹碧绡宫装,纤手撑着额头,面上隐隐带着一丝疲累,身旁的大宫女宝燕正悉心替她按着头部穴位。
外面一声动静,惊扰得她缓缓睁开眸子,凤眸轻展,带着几分威严。
“宝燕,去瞧瞧是不是九娘到了。”晏鸣霜嘴角挂着淡笑道。
愉悦的笑意愣是将她原先的威严冲淡了几分,只一会儿,她便收敛了几分,显出一派端庄。
宝燕笑着应声称是,刚要出门,秦嬷嬷便已经领着晏犀照到了门口。
晏犀照望着还活的好好的长姐,只觉鼻子酸涩,连带着眼眶也止不住红了。
她想要上前又有些恐惧,她无措地望着晏鸣霜,喏诺开口:“姐姐。”
晏鸣霜见到妹妹反常得模样,眉间挂着隐忧,她起身上前将人拉着走进里屋。
“可是受委屈了?”
晏犀照听着姐姐轻柔平和的声音,似是倦鸟归巢般投入晏鸣霜怀中,乌黑的眸子中噙着的泪水,晶莹的泪珠似是玉珠顺着丝绸滑落,一连串地划过脸庞,在白皙细腻的脸蛋上留下浅浅的泪痕。
她不知该诉说那些日复一日的委屈,那都是她上一世的事儿了,在她散尽亲缘后,她孤寡一人挣扎在一方小院,也没有人问她是否委屈。
感受到衣襟被染湿的晏鸣霜娥眉轻拧,缓缓叹了口气,看来她家九娘是真受了委屈了。
晏鸣霜接过宝燕递来的丝帕,抬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渍。她淡淡冲着宝燕使了个眼色,宝燕随即便带着底下的宫人出去了,屋中只留下秦嬷嬷伺候。
“跟姐姐说说,怎么突然便答应嫁给叶三郎了?”晏鸣霜知晓九娘告诫底下人所说的话,摆明了是要与钟离溪撇清关系,她神色之中满是担忧,试探地问道,“可是清和给你委屈受了?”
晏犀照抿着唇抑制着哽咽,她敛着因着落泪而变得水盈盈的眸子,沉默了许久。
“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痴缠楚王殿下了。”她如是说道。
晏鸣霜一愣,眉间的疑惑与愁绪更甚,满是严肃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虽希望九娘能放下楚王,但也不希望九娘因此受到什么伤害。便如这次,她就不同意父亲答应晋国公府的亲事。
晏犀照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明白了。淑娘娘临终前便想要定下楚王殿下和山家五娘子的婚事,楚王殿下素来孝顺,又怎么会违背淑娘娘的意愿?”
晏鸣霜一怔,她观晏犀照神色不似作伪,自是相信她已决心放下。到底是自己想明白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便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
“九娘,你当真是自愿嫁给叶三郎?你都没有见过他。”晏鸣霜问道。
她总觉得九娘松口许嫁是意气用事。
晏犀照破涕而笑,道:“姐姐放心,我才不是那种拿自己婚事开玩笑之人!”
晏犀照顺势将叶三郎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她其实是见过叶三郎的,在她被接到临川小筑之前,叶三郎即将赴河东道上任,他不计前嫌帮她打发了京中纨绔的搅扰。正如旁人所传那般,叶家三郎叶旻理是难能可贵的正人君子。
闻此言,晏鸣霜不禁笑了起来。
“你若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便将此事告诉阿爹了。”晏鸣霜说道。
她此次将晏犀照接进宫中小住,不仅是她想妹妹了,也是受父亲之托,弄清楚晏犀照到底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叶三郎,哪怕有一丝勉强,她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姐妹二人絮絮细语、低声闲谈,晏鸣霜明显感受到,晏犀照似是回到了儿时那般爱黏着她。
秦嬷嬷看着二人的模样轻轻一笑,出门吩咐宝燕准备好茶点。
“姐姐,阿诀呢?”晏犀照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小侄子,便问道。
前世,姐姐病逝后不久,当今便悲痛欲绝突然归天,她那不满六岁的侄子便被推上了皇位,但大权旁落在钟离溪手中,他虽无摄政王之名,却又摄政之实,钟离诀不过是空有皇帝之名。
晏犀照想到此处不禁蹙起眉弯,她依旧记得钟离溪拿钟离诀的安危威胁她时的神色,便似是地狱来的修罗,他虽笑着,却无时无刻不让她觉得身处寒冰烈狱。
她不禁一颤。
“那皮猴子,一刻也不消停。”晏鸣霜笑了笑,无奈道,“清和答应他,要送他两只大犬,今日给他送来,我便让绿繁带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