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枝溯送走了恍恍惚惚的江下干部。
对方似乎在那一瞬间里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一定疑惑,这让他在电梯门开的前一秒失去了些许表情管理。
時枝溯没问。
唤回他的理智的,是电梯的一声“叮”响。
“江下干部,我就不再送了。”
两个人走出电梯,時枝溯也就就此停住了脚步。
“没事。”江下言简意赅地说道,摆了摆手表示可以自己回去——他的办公室以及属下什么的都在隔壁大楼。
他甚至没怎么去探究時枝溯到底是不是金丝雀,或者是,没有兴趣也没有胆子再去调查了。
这位忠诚且勤劳的中年干部大人,转身走出了这栋大楼。
“……”
時枝溯看着他远去。片刻,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出门前他倒是想起来带了块手表,虽然款式略显老旧,但设计简洁,戴着也舒服,他还挺喜欢的。
时针刚刚走向十点钟整。
在他视线挪移到表盘上时,秒针刚刚走过第五十九秒。
设计成了简单一条直线的秒针,精确无误地运行着自己的轨迹。
“叮。”
秒针指向了最上方的图案。一个略小些的圆形,或者说——一个过于极简的月亮。
这个表盘的设计将数字改成了精简优雅的图案,也有一些挺可爱的图。比如数字八的小矢车菊花,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精确的花朵,不至于萌得不适合男人戴,也不会因为过于板正遭到年轻女孩儿的厌弃。
十点钟整。
時枝溯望着这个时间点,沉默一下,接着转身走出大厅。
天呐——一个上午被他空耗过去了。真是难以想象,他大半个上午、如此活力精神的时间点,竟然就因为陪老头在黑不溜秋的屋里待着——
他一定要找点儿自己能放轻松的事情干。
对了,今天晚上还有和织田君约好的酒局呢,白天就稍微摸摸鱼过去好了。
这么想着,時枝溯溜出了港口黑手党的总部。
组织内猜测听说满天飞,但其实時枝溯能够加入的理由并不复杂。人都是有欲望的生物,他们妄图得到什么、害怕什么、逃避什么……这都是欲望,有欲望就有满足的方式。
他也只不过是,为可怜的恐惧死亡的小朋友许下一个承诺。
不一定兑现的承诺。
当然——恐怕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吧。
……
“砰!砰砰!”
子弹横飞,即使是视网膜上也很难留下一个残影。只有各种墙壁啊水泥地之类的掩体,才能清晰地看到被击中后留下的弹坑。
两方人马交火,场面一度混乱。
草地被击中,也有溅起来的零碎泥土,和被打碎的草叶一同飞舞。车辆被击中,也不得不叫嚣着刺耳的鸣笛,被打碎了玻璃,穿进去一个坑。
这里并不是城市繁华地带,也算不上有多少人气的居民区。只是几户人家,住在偏僻但安静的街道上。
但这种地方也容易遇到危险吧?对黑手党来说,这种没什么监控、离警署也远的地方,即使是遭遇战也不是不能打。
他们就在这户人家的院子外开打了,这条大路本来就没什么人来往,现在枪声大作,正常人也不会再往这里来了。
这户人家的主角、一对夫妻和一个中年男人,正瑟瑟发抖地躲在家里的最深处,期盼着这群疯子能赶快打完,打完就走。
時枝溯……嗯,他很幸运,他暂时还没有被什么东西一击穿透,安安稳稳地躲藏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后面,听着震耳欲聋的枪弹声,为自己的运气感到绝望。
为什么……摸鱼会遇到黑手党打架啊。
这是一件应该在摸鱼闲逛的时候遇到的事吗?
背靠着的墙壁被流.弹击中顶端,墙皮混着一些稀碎的混泥土砖块哗啦啦掉下来,一部分稀里哗啦地飞落进了時枝溯的头发和衣领里,激得他打了个颤,慌忙站起来抖落身上的小石块。
幸好,枪械的噪音足够响亮,没有人注意到墙的另一边有个人。
時枝溯手足无措地将衣服里里外外的杂碎墙灰扑打干净,又胡乱撩起头发——好吧,太细碎的的灰尘没办法,今晚回去之后要仔仔细细地洗个头了。
他叹了口气。
悄悄地透过墙上的破损坑洞,去观察另一边的事情。
这两边人他都不认识,并且一样穿着黑西装,一样都扛着枪械炸药……
時枝溯实在是分不出来,哪边是哪个组织。
他觉得这要是走在路上能认得出来,没有坑到友军,实在是一件值得肯定的厉害事儿。
但现在,显然不是称赞同事们认人技能的时候,他应该先溜走——溜走才是第一大事。
他不太想惹上麻烦事。
即使已经成为了一个黑手党预备役,这种直接在大白天里的面对面交火还是让他觉得非常麻烦。不管是现场还是事后。
没有在遇到的第一时间撤退,已经是他在注意到院子里有人之后的良心发现了。
溜走才是最最佳的上策。
枪伤还在继续,偶尔有几个人的枪伤停顿片刻,换好了弹药之后继续互相扫射——也有人倒下,血液很快从身体里流淌出来,半边街道都漫着鲜红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