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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说明天见或下周见之类的话。下个日子见,意味着直到“下一天”到来之前,他都可以随时改变心意。
他向来如此。愿意对你好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深情温柔得能将人溺毙。兴致一过,就毫不犹豫地抽身去干别的事。
承诺也是一样。纵然承诺时的语气是真心的,可真心也会变。
昨天的真心,怎么能用来约束今天的他呢。
容谧盯着那张便签看了一阵,连声失落的叹气都没有,只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便签夹进一本诗集里。诗集的封面泛着旧色,整本书已经比原本的厚度高出大半。
毕竟这么多年了,早该习惯。
饥肠辘辘地醒来,她想起鞋柜上的食物,掀开被子光着脚去拿。
咖啡放冷就会泛酸,很难入口,她把前一天的红豆烤饼放进烤箱加热,自己先去洗澡。走出浴室时嗅到空气里香甜的味道,心情也好了许多。但没直接吃,而是先坐到化妆台前,拧开昂贵的护肤品认真涂抹。
她原本对穿着打扮并不上心,也不注重保养。只是跟许灵均在一起的这些年耳濡目染,又自发地下了许多功夫,才逐渐习惯把自己修饰得精致得宜。
毕竟许灵均工作圈子特殊,传过绯闻的女明星随便哪个都是一等一的养眼。想要留在他身边,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得够漂亮。
浴袍敞开着没有系腰带,露出她左胸前的一小片纹身,是一只黑色小蜘蛛,却泛着红痕。纹了很多年早消肿了,泛红显然是被人亲出来的。
Crush的标志性logo就是八足蜘蛛。她当初喝醉了一时兴起去纹的,没跟许灵均说。
她永远记得许灵均第一次看到纹身时的表情,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光彩,明亮得不可思议。后来他每次亲吻这里都会变得更兴奋,抱着她说很多放浪的情话。
护肤完成后,她终于开始吃这顿早午餐并下午茶,边吃边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订新窗帘。
“放在我新家这里用,尺寸你找一下应该有。”容谧说,“要遮光性好的。”
这里许灵均是第一次来。她喜欢白天家里亮堂一点。但许灵均经常日夜颠倒,不喜欢补觉时有光。
“得嘞老板。装修的时候尺寸我都留了,待会儿挑好款发给你选。”
邱秋笑呵呵道,“今天要来三店视察吗?他们都问我,说你留了个晚餐位子要请人吃饭。”
“取消吧。”容谧顿了顿,视线投向沙发,“他的大衣落在我家里,这两天你过来一趟,送去干洗店。”
“哦哦,行。”
她的语气依旧像往常一样温和,只是平淡了一点。邱秋当了她三年跟班,人活泼心也细,从她的语气里就能捕捉到微妙的情绪变化,就此打住,不该打听的就不问。
更何况能去容姐家里过夜的男人只有一个,她遇上了都不敢正眼看,平常也是能不提就不提的。
“待会儿我会去店里一趟。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太顾忌我。”
“好嘞,那我先去挑窗帘~”
“去忙吧。”
容谧吃完最后一口红豆饼,挂了电话。
三店步入正轨,她上周刚忙过一轮,正好这两天安排了休息。许灵均或许是问过邱秋她的行程,才会忽然过来的?
她觉得自己想多了。许灵均向来我行我素,怎么可能花那个心思,只是凑巧了而已。
她在许灵均身边待了太长时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跨过十年光阴,即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一定比她更了解这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强横又任性,以自我为中心。
在许灵均心里,永远都是他的工作更重要,当然只能是她去配合他。
连她最要好的姐妹都说过:要不是我一早就认识你,现在肯定要骂你脑袋不清楚了。
容谧不以为意。
说她自甘堕落也好,没有自尊也罢,旁人的看法怎样都无所谓。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并不是脑子不清楚。
她是想得太清了。
她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起码物质生活上不会亏待自己。但对于感情,从跟许灵均在一起那天开始,她就没有想过以后。
倒是每一年都想过,断了得了。想过无数次这就是最后一年了,过完这一年就彻底跟他结束这荒唐的关系。可还是每年都舍不得放手。
年复一年,清醒地看着自己继续沉沦。
她曾冷静地分析过不止一次。换成是现在的她,即使Crush红透半边天,许灵均帅得人神共愤,她也不会对一个明星产生了解的兴趣。因为她本质上就不是喜欢追星的人。
可十六岁的她情窦初开,喜欢的人从不是什么红遍全球的大明星。那时候许灵均还只是邻座爱打瞌睡的少年,两人因为一场美妙的误会才产生了交集。
她喜欢看许灵均意气风发的样子。从新人奖到年度最佳专辑,从livehouse演出到国家体育馆,从全国巡演到全球巡演。他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她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是个朝着目标毫不动摇地努力的少年,即使他的目标不是娱乐圈,换成搞金融,开餐厅或者要去卖烤饼,都一样会干得出色。
她喜欢看着自己的少年一步步攀登得更高,喜欢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野心和欲望,为达目的绝不动摇的信念。她喜欢的是张开手臂就能将她整个人裹进怀里的许灵均,而非某颗闪烁在遥远天际,可望而不可即的星星。
她已经得到了,且正在拥有着。
所以后来索性就不想了。人生总共才几十年,及时行乐未尝不可。再说她有什么吃亏的?白睡许灵均这些年还得了许许多多的好处,是别人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