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有点慌,他本是镇上的砍柴人,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因为糊口的手艺都在山上,一直待在这镇上才是取死之道。
谁让他只是一个外来户,在这镇上独门独户,没有个亲戚兄弟,受的那叫不是一个冷眼,别说种田,连种菜都没地方。
那拐角疙瘩的,前脚刚刚弄好,后脚就有人指着你鼻子骂,偷他家的地。
这明摆的就欺负他老实人!
什么叫老实人?
孤身一人,不敢舍一身膘的,那就是老实人,他们那些人往上数三代打着骨头连着筋,嘴上骂着,但出了事,人家是真上。
房屋经常没人住,屋里面又没个婆娘,自然就冷淡的多,房屋墙角蜘蛛网子简直就打不干净,一层一层的,没个卵子用。
虽然一个人住有些冷清,可李老头也不在乎,一个人默默抽着旱烟,隔三差五上山砍一摞柴,模模糊糊就这样过着日子。
砍柴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营生,但总比那些看义庄、扎纸人、缝尸人,做死人生意、捞偏门生意的来得正。
若不是身上有个五弊三缺,若不是没有一技之长,快饿死了,也就没几个人愿意去干这些活。
李老头坐在门槛之上,浑浊的眼睛看着桌子上那一双红绣鞋,心中的暗暗的骂着自己鬼迷心窍。
几天前,他背着柴火下山,看见一处无名新坟上放着红绣鞋,当即就离得远远的。
死人的东西,坟头的东西,而且是红绣鞋,忌讳中的忌讳。
可那红绣鞋做工极其精致,若是拿出去卖了,能值不少钱呢,若是卖给一个喜欢的妮子,那价格还能翻上一番呢,能顶得上他背十趟的柴。
我命贱,到手的银两才是真的,若真来个女鬼,我还欢喜的不得了呢。
李老头便将这红绣鞋带回家中,原本寻思的第二天卖出去,结果当天夜晚就出了怪事儿。
院子里那挖出的水井原本早就枯了,可不知咋的,半夜总是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一样。
他吓得躲在被窝里面躲了一夜,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的,可天亮看了看,井中什么也没有。
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李老头摸了摸手中的几块铜板,咬了咬牙,装作啥事也没有,不过他还是去灌了二两小酒。
到了他这年龄,活了四十多年,有些事儿都看得清了,人死嘛,也就是黄土一埋,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了,活着累,还不如两腿一蹬去了得了。
夜里倒是安静,可院子的风一直都没停过,呼啦啦的吹,院子中的树像个鬼一样在那叫。
李老头又是一夜没睡,因为这两棵树是他从小就养的,这是他这儿的规矩,自己种树给自己当棺材用,能省一大笔钱,若是让那棺材匠出材料,指定要坑一大笔钱。
若是没钱?
那也好办,直接用凉席一卷,也不丢到乱坟岗去,当官的那些人可不允许,到处扔是要出问题的。
怎么处理呢?
一把大火给你烧成灰,美其名曰跟高僧一样,将你烧成那大德之人才有的舍利。
哼,都是扯淡,那些当官儿的屁股一拍坏的很,人老一辈都讲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烧成灰了,祖宗都不认得了。
若是烧成灰好,你咋不把你那老祖宗挖出来烧成灰?
反而吹着唢呐大摇大摆的把你那祖宗送进了坟山哪?
李老头又用力吸了一口旱烟,他没文化,土,见识短,他认了,脑子没那些读过书的人好使。
但他可不是傻,有好事怎么可能轮到他头上来?
他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看向了那院中的水井,最近几晚,井里面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闹腾个半夜。
他大清早上的起来,甚至还能看到床头有水渍,似乎大半夜有人站在这,默默的注视着他。
“狗奶奶的,想要吓死俺老李头?”
李老头抽着旱烟,刚才喝了两口黄酒,装着借来的胆子,指着那院中的水井骂骂咧咧,想要装一下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