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欢目光切切,探出大半身子看向海棠眼睛,同时取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海棠,“你怎么了?真哭了?眼睛怎么都快成桃核了?”
海棠迷离着眼看向顾寻欢,世事恍惚,其实她就是海如意,是那个与他指腹为婚的海如意,她与他从未见过面,缘分莫名被定。如今她站在他面前,有口不能言,有话不能说,她觉得也不能和他说。
她确实是走投无路,投奔他而来,只是又小心翼翼,不敢完全相托付。
没有那么多信任的。
她有些心绪杂乱,一切该如何是好?继续这样隐姓埋名过下去?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哪天一朝被揭破,那该如何收场?
她的名声败不起,相府千疮百孔,不堪一提,可纵如此,她也不想被人揭了伤疤。
廊下细雨,檐花蔌蔌,海棠看见顾寻欢的眼睛里有个自己。
“想说什么?”顾寻欢又问一句,被她的泪光搞得莫名其妙,可又觉着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海棠连忙收住眼泪,强忍心中酸涩,眸光上扬,勉强挤出笑容,很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哈哈哈……打哈欠打得我眼泪直流……”
顾寻欢将她看了又看,半信半疑,“真没哭鼻子?如果受了委屈,尽管说。谁敢欺负你,就等于欺负我,我帮你干架去,这扬州城还没有我顾四爷解决不了的事情。”
海棠连着摇头,“真没有,好端端的,公子疼,主母爱,为何要哭?”
顾寻欢闻言这才站直了身子,“我也在想,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自从我母亲走后,反正我是轻易不会掉眼泪的。”
“当然。”海棠故意伸了伸懒腰,假意扭头看廊外秋雨。
雨水密密麻麻升起一片白雾,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随风一吹,扑面而来,压得她无法喘息,像是说给顾寻欢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没人疼时,遇事不要哭。”海棠道。
庭中秋菊正艳,顾寻欢脚步轻快,隔雨拈花,放到鼻下闻了闻,又送到海棠面前给她闻,依旧吊儿郎当,“你是不是妒忌我女人缘太好。”
海棠被花瓣儿甩了一脸的水,看他自恋的样子,海棠连翻白眼,“那您更要保护好身子,要不也每日享用一碗牛鞭汤?我给您加足料?”
“我是那要补的人吗?”顾寻欢回转过身子,反向海棠郑重其事道,“不过,我倒觉得你真的要多多锻炼,别总想着睡觉,你胸口那么软,一点力量都没有,不行的,就算我不笑话你,以后你媳妇儿也会笑话你的,对不对?”
他说得一本正经。
海棠想起他推她的那把,脸色蓦地烧了起来,这个顾寻欢,真的是金刚童男子,也亏得他对女人什么都不懂,要不然日日相处,按他那能动手绝不只动口的性子,她真保不齐要露馅。
这个傻瓜呀!真是对女人一窍不通,亏得他还每日自诩风流。
海棠再不管他,自顾自闷头前行,“您管好您自己,先把您面前的问题解决了,侯府嫡女还在眼巴巴指望您去娶她呢。”
“我不娶。”顾寻欢脱口否决,“别人不懂我,难不成你还不懂我?”
“你虚无缥缈的梦娘?”海棠揶揄道。
“当然。”顾寻欢点点头,“她让我魂牵梦绕。”
“某些人当初还借口说是一朋友被人下了药,误成了好事......”海棠忍不住怼他。
“那时候我还和你不熟……不过我好像也没和你说过那朋友就是我自己。”顾寻欢突然立住脚步,双手叉腰,拦住海棠去路,“海棠,你也太聪明了吧?以后我可要防着你一点了。”
顾寻欢个子高,身姿颀长,早已弱冠,可有时候做事,仍旧带着未涉世的稚嫩,海棠无奈叹了口气,“我千尊万贵的四爷,您早就说漏了嘴,您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吗?”
顾寻欢翘首想了想,“那是因为我对你不设防,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
顾寻欢笑得阳光明媚,坦坦荡荡。
海棠心底悲凄还未完全散去,她认真看他一眼,眼前公子哥儿,一腔赤诚,怀带赤子之心,好美色,喜美酒,着华服,骑骏马,吃美食,遛花鸟,风流不羁,无拘无束,放肆随性,嬉笑怒骂皆由心。
他像是阴雨天中偶尔难得出现的一道光,强行将她混沌不堪的日子,硬生生打开了一道口子,救赎了困在泥潭中的她。
若不是有他,她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平静,却也很枯寂吧。
“谁和你是好兄弟。”想及此,海棠轻嗔他一句,却也不再敢直视他,毕竟她有事瞒着他。
嫁给他这样的公子哥儿,她以前不曾想过。如今……有过今日顾振霆的那番言辞,她更不会想。
没有必要去自取其辱,家没了,但是骨气仍在。
“那时候你和我才刚刚认识,面子我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聪明也是真的。”顾寻欢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神离,依旧毫不掩饰地夸赞道,“海棠,遇见你,我算是捡了个宝。”
“呵呵。”海棠给他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走,一同回得意轩。”顾寻欢习惯性一掌拍向海棠屁股。
“说过不许拍这里的。”海棠又一次举手抗议,可手刚刚举到一半,便觉身子被人似翻炊饼一样给转了过来。
“公子,你看什么?”海棠讶异看向顾寻欢,下意识想躲,无奈他手劲极大,她挣扎两下就是挣脱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