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拍打在房檐上发出噼啪声响,陷入昏迷中的竹笈仍旧陷在痛苦不安中,眼眶里含泪的打湿了睫毛,嘴里一直喊着“哥哥”。
府内上下忙进忙出,方才景明抱着浑身是血的竹笈回来时阿娉吓得腿都软了。
她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竹笈的梦呓里推断出一个最坏的结果。
景明打发了她,自己守在竹笈身边,心里既盼着他醒来,又盼着他不要醒。
他的指腹来回在竹笈胳膊的那些疤上摩挲,悔恨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竟不相信他。
等下!
景明心里一咯噔,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站起来急匆匆就往外走。
门外的随从连忙撑伞跟上,一路小跑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这一去,直到最后,竹笈再也没见过他。
竹笈的伤口慢慢愈合了,但整个人却性情大变,每日不吃不喝,连话都不说。
阿娉一直陪伴着他,同他讲外面发生的一些趣事,哄他吃饭,哄他休息。
竹笈活的如同行尸走肉,对外界已经全然麻木。
因陈思悠中毒一事,大婚推迟至年底,国君身体每况日下,景明也越来越忙,为了更方便处理朝政,他直接住进了宫中,甚少回府。
令阿娉觉得奇怪的是景明不来竹笈这边也罢,陈思悠那儿他也没再去过,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察觉到府里的气氛很奇怪。
景明不在,全府上下自然由未来的太子妃陈思悠一人做主,她原本就不是和善的性子,短短数月,弄得全府上下乌烟瘴气,立下的规矩比宫里还多,下人们个个有苦难言。
盛夏已过,秋冬即来。
阿娉从未有一年如此期盼冬季来临,天一冷竹笈就要冬眠了,她希望这一觉长睡下去后,等对方再次醒来时,能恢复点人气。
屋里的碳火从十月初就备下了,外头一天冷似一天,屋里依旧温暖如春。
阿娉心里清楚这都是景明交代过的,若不然依陈思悠那性子,别说炭火,恐怕这会儿他们主仆二人都得住柴房。
十月末,竹笈开始断断续续陷入沉睡,但时不时仍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自己哭上一整天。
阿娉原以为只是时间不到,天还不够冷,可直到过了三九,竹笈仍旧是这个状态,连冬眠都睡不安稳。
这天,在暴雪纷飞之中景明终于回府了。
他直奔书房忙到深夜,中间陈思悠多次去看望他都被拒之门外,书房的蜡烛燃了一宿,次日天蒙蒙亮时他才抽出功夫,来云归处待了一会儿才走。
待一大早阿娉过来为炭炉添火时,路过庭院惊讶地喊了句:“呀!谁堆得雪人?真好看!”
腊八过后,婚期逼近,府内上下忙得不可开交,陈思悠交代道府里上下务必布置妥帖,上到前厅,下到茅房,全部要用大红锦缎花簇装点,云归处自是不能例外。
阿娉原担心这过于喜庆的场景会刺激到竹笈,甚至把景明搬出来据理力争了一番,结果声音太大,吵得竹笈不得不出面。
“阿娉。”竹笈声音软绵无力,一身素衣套在过度纤瘦的身子上,与外面的喜庆形成鲜明对比,他轻声道,“由他们去吧。”
哀莫大过心死。
不知怎么,阿娉一下想到了这句话。
得到了应允,整个云归处很快也被大红喜色充斥,就连竹笈的被褥都换了新。
大婚前一夜景明回府了。
这日尤为寒凉,北风呼啸像是能把人刮跑,原本这样的天气定能得一个安眠,可不知为何,这天晚上竹笈久久难以入睡。
半夜,他听见有人敲响房门,慢吞吞走过去开门,来人竟是陈思悠。
“有事吗?”竹笈问道。
陈思悠冲他淡淡一笑,问道:“不让我进去坐坐?”
竹笈微微侧身。
冰雪寒天让他的动作十分缓慢,看起来有点搞笑。
进屋后,陈思悠打量了一下屋里的装扮,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方落座,道:“前些日子听下人们说你今年没有冬眠,可是在这府里住的不舒服了?”
“嗯。”竹笈如实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