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开机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季鹏导演已经被折磨地满脸沧桑、胡茬横生了。
不是因为剧组繁忙的拍摄进程,也不是因为工程浩大、花钱如流水的道具布景,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演员。
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演员。
罗布里。
从最开始的瞠目结舌到怒火滔天,再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季鹏导演终于体会到了所有用过罗布里的导演都体验过的锥心之痛。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演员?
你让他往东,他给你往西。
你让他打狗,他给你撵鸡。
仿佛两个星球的人在绞尽脑汁地对上电频一样。
关键是罗布里每次还都表现得如此虚心受教,如此恍然大悟,最后却能表演出来一坨翔。
“金老?”拍摄间隙,季鹏导演接起了电话:“您下午过来?太好了,肯定欢迎啊,我们刚好拍到几个不太确定的地方,对,请您过来指点。”
当然电话那头的金老还是念念不忘他亲手挑选出来的演员:“对了,那个叫罗布里的演员,演得怎么样?”
季鹏导演不由自主哑然无声地笑了一下,半是讽刺半是自嘲道:“不知道怎么评价……您自己过来看就知道了。”
不远处,罗布里疑惑地看着赵小菲对着自己喃喃自语:“你在干什么?”
“在对台词啊。”赵小菲眼睛也不眨一下道。
“可我还没说台词呢。”罗布里道。
“哦你没明白,我是说我把你当作一堵墙,”赵小菲道:“在练习台词呢。”
怪不得他站在她面前,后者一直视若无睹呢。
赵小菲收起剧本,有点为自己接下来的表演担忧。
她的情绪调动起来不容易,而一旦调动起来,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更会让她的表演情绪一落千丈。
她现在就特别害怕等会自己站在那里涕泪滂沱地演着分手大戏,而对面的罗布里不仅接不上,还张牙舞爪演出个什么啼笑皆非的东西来。
但看罗布里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她的设想很有可能实现。
到时候就算把他当空气,当一堵墙也没用,自己还是要受到对方表演的影响。
赵小菲眼神有些飘忽地落在了罗布里的脸上。
她忽然道:“你知道吗,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我是多么羡慕你有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罗布里深深叹了口气,也露出了一种怅惘之色:“所以我的抽屉里经常有匿名信,翻着花样地劝我给自己脸上来一刀。”
“……就是因为你的演技根本配不上你这张脸,”赵小菲憋了一口气:“而且因为你的缘故,学校招生第一次饱受诟病,招你入学的夏钟生老师因为你的缘故,甚至被勒令离岗了。”
罗布里似有触动,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你错了,”谁知罗布里沉痛地摇了一下头:“他是因为偷偷在外面开演技速成班,被校长开除的。”
多少年了,校园中流传着这个不靠谱的故事,奏响夏老师悲壮离去的挽歌——然而谁知道,罗布里才是被黑得最惨的一个。
这么多年了他说什么了吗?
就这么独自承受着不属于他的罪名,
替他的夏老师强行挽尊……
赵小菲木着脸站了起来:“我的经纪人要我别跟你说话,可我还是说了,而且我还想问你,罗布里,你能好好演一次吗?”
这可能是唯一一个罗布里没法现场做出回答的问题。
赵小菲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只见罗布里孤零零蹲坐在幕布后边,修长匀称的身躯畏寒似的抱在了一起,似乎散发着一种颓丧挫败的感觉。
算了,逼他有什么用,赵小菲摇摇头,想要在空瓶子里开出一朵花儿来,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来,准备开拍。”场务在旁边提醒了一下。
两个演员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梧桐台,这个地方是剧组搭建的布景之一,山径水廊之中,八角形的楼台拔地而起,窗棂配上顶盖刚好是一个完整的扇子。
其实这部电影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部上乘之作,尤其是服化道,演员身上的衣服也是专业人士精心设计的,比如赵小菲的这套翠色的羽裙,配上头顶的碧玉发簪,显得整个角色淡雅轻灵,把一个娇俏灵动、备受宠爱的人物发挥到了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