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几案上摆了些贵重的礼品,倒吸凉气。
又听沈夫人和蔼地问:“云书正月刚满十七吧?”
心又一惊,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这场面她没见过,但又送重礼,又问生辰的......
——难道是向她提亲不成?!
“可不是,正比沈公子小了两岁。”
邹氏笑应,把僵在原地的黎云书引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沈夫人慈爱地看她,看得她后背汗毛倒竖,如一只被老虎盯上的猫。
“若云书十四岁那年没耽误乡试,”沈夫人颇感惋惜,“以她的能力,就算邺京的一些公子,也当是看得上她的。”
“怪我不争气。”
邹氏叹气道:“我这老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那年发作得格外厉害,险险要了我性命。云书顾家,子序又还小,我倒下了,她只能连轴转去挣钱,到最后根本分不出身去参加乡试。我愧对她,就答应让她今年再试一次。”
“不然你放眼大邺,”她轻轻瞪了黎云书一眼,“哪有姑娘及笄了还没个亲事的?”
这话说得黎云书越发慌乱。她硬着头皮,低低唤了邹氏一声,“娘......”
邹氏见她难得露出局促模样,轻轻一笑。刚想开口说什么,神色忽变,偏头用手帕掩着轻声咳嗽起来。
她早年落下过伤,身子一直不太好。如今正值回春,天气忽冷忽热的,最易引发病症。黎云书见了,忙起身抚着邹氏的背,替她换了盏温茶。一旁沈夫人默默看着,脸上浮起笑意。
“我早说,云书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孩子。”沈夫人赞道,“能请你来帮一帮阿容,当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黎云书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她赶紧道:“沈夫人这是什么话。”
“云书,你是个好姑娘,我就不卖关子了。”沈夫人温柔道,“阿容他看着散漫,其实就是爱玩,又对功名不上心。你在书院的名声我听到过,所以......”
“夫人。”
黎云书彻底慌了神,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云书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法......”
“你这孩子,又把我教你的礼节忘了?”
邹氏扯了她一下,沈夫人却没恼,细心而温和地问她,“云书可是害怕,会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黎云书喉头涩了一下。
“这似乎,不光是耽误学业的问题......”
似乎是会让她今后都不能科考的问题。
“不光是耽误学业......莫非是怕会影响你挣钱?”
沈夫人赶忙道,“你放心,你来沈家,沈家是一定会给报酬的。我打听过你与阿娘的收入,便在此基础上翻上十倍,一日一两银子,如何?”
一两银子?
这是要用银两来买她?!
黎云书震惊地站着,还没开口,邹氏忙道:“不成,可别把她惯坏了!”
“云书有自己主见,我也是物尽其用,夫人莫要担心了。”沈夫人劝慰着,“既来了沈家,哪有亏待她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看来沈家是真的要同她提亲了?!
她脑中一白,仓促间打碎了桌上茶杯,话语脱口而出:“不可!”
这举动引得屋内静了一瞬。
黎云书自知失礼,尴尬片刻后,磕磕绊绊道:“沈、沈夫人......云书现下一意科举,着实是……”
“不想成亲。”
堂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沈夫人茫然问她:“你说什么?成亲?”
黎云书更懵懂,“沈夫人来,不是为了此事?”
沈夫人与邹氏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都瞧出诧异。
“我今日前来,是想托你为阿容辅导功课。云书你......”沈夫人看她脸色霎时红透,掩面轻笑,“你是不是误会了?”
黎云书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她就说!
她和沈清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沈家怎么可能向她提亲。
但沈家气势铺陈得这么大,沈清容又是个没正形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乱来。她生怕有人会误了自己科考,委实不由得她不多想。
“阿容也快弱冠,沈家虽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他一辈子。”沈夫人提及他时,总忍不住摇头,“他以往就算不愿科考,好歹会去书院里看一看、学一学。如今四月份便要府试,他还每日往花音楼中去,我看着就觉得着急。”
“何况老爷早年辞了官,在家中还能看管着他。如今他去了关外......”沈夫人神色忧郁,“也是说不准的。”
黎云书赶紧道:“沈老爷这么厉害,必是能百战不殆的。”
沈夫人笑了笑,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没多说。
“听闻你让书院里不少孩子都迷途知返,更帮他们在县试中拿到了好成绩,我便想着找你来管教一番阿容。”
黎云书想了想沈清容的模样,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实在没把握能叫这家伙听自己的话,不禁担忧道:“管教倒是没问题,但沈少爷比云书年长几岁,又不常在书院之中。云书说得话他未必会听,若是越礼做些什么,又怕不合规矩。”
“你放心。”沈夫人道,“我和扶松说一声,让扶松听你的。阿容的开销一般都由扶松负责,把扶松支开,他也没了办法。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若是在阿容那里受了委屈,来找我便是。”
她听沈夫人说得诚恳,又感慨沈老爷的风骨,再一想邹氏的病和那酬金,终是点了头。
“那便多谢沈夫人抬爱云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