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充满感激的对季徐冲道:“这里比庙里好多了,我每天不用再劈柴,也不用去挑水,也不会因为吃不饱半夜被饿醒来。侯爷,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真是个小孩子,这样就开心了?
季徐冲看着她眼里充满认真的感激,淡淡一笑:“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找玉樣,不用感到难为情。”
月盈抽了抽鼻子,愣愣地看着季徐冲。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留下了吗?
就在这一刻,月盈忽然看见一根竿子从楼上掉下,急得脸色都变白了。
还好,侯爷身手利落,及时挡住了竹竿。
大雨过后,地上有积水被降落的竹竿溅起,泥水溅到他干净的衣服上。
月盈掏出帕子,蹲在地上,为他拭去衣摆上的泥点。
季徐冲看她的眼神,一点点变暖。
灰蓝色的布料,并不显脏,月盈擦拭及时,那一点污渍很快不见。
待她站起来看向季徐冲时,他的眼神恢复如常,似乎刚才那些温暖只是错觉。
月盈说:“已经擦干净了,侯爷不要再生气了。”
季徐冲心情心情不错,问她:“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因为你没有笑。”月盈咬着唇,怯怯的说:“这么好看的侯爷,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季徐冲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能拥有笑的权利。这世上有些人,连开心都是一种罪过。”
月盈懵懵懂懂,反问:“侯爷曾经遇到过什么伤心事吗?”
季徐冲停步,露出冷漠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月盈。
经过几句短暂的交谈,月盈对季徐冲的害怕越来越弱。
这一刻,她旺盛的好奇心压过了羸弱的害怕,居然不怕死的继续问:“为什么侯爷会觉得自己连笑的权利都没有?”
季徐冲抬手,捏住了她的耳垂。
月盈觉得自己耳朵快要没了。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她就是有一种预感,侯爷不高兴了,他会生气的将她的耳朵捏碎。
“痛!”
“怕痛你还问那么多。”
“可、可是这个话题是侯爷主动提起来呀?”月盈可怜巴巴的,眼眶里盈满水雾,嘴角还带着坚强笑,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季徐冲眼角一跳,松开捏住她耳垂的手,淡淡说:“走吧,去用膳!”
月盈却呆着不肯动。
季徐冲皱眉,看她好像憋着什么事一样,问:“怎么了?”
月盈犹豫了一瞬后,小心翼翼的挽住了他的胳膊,怯怯的问:“可以吗?”
季徐冲毫无防备,就这样被月盈缠住,他沉默了一瞬,点点头,“可以”。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玉樣,呆愣了许久。
月盈姑娘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靠近侯爷的身体!
在这坐宅子里,还有乌衣巷旁的候府里,谁敢靠近侯爷半步?
这位爷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积威深厚,江南的大小官员们没有一个人不怕他,更何况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
月盈攀着季徐冲的胳膊,心里又兴奋,又惊恐。
她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害怕得手臂在颤抖,很想找个机会,偷偷把手撤回来。
但是,侯爷没有给她撤离的机会。
他走得很快,月盈必须小跑才能跟上,他手臂也用了力,像勾子似的黏着月盈的手,她根本没机会放开。
月盈专心走路,很快就忘了那点不高兴,直到她走进怡心堂,看见满桌的珍馐——
胭脂鸭脯,肉泥口蘑,苹果烤饼,蚬子鸡蛋羹,火腿豆腐。
还有她今天交代厨房做的酱牛骨。
太香了!
满桌的菜,让月盈看得目不转睛,哪里还记得什么不开心的事。
好在,她还记得要讨好侯爷,让他开心。
她站在那里,准备为侯爷布菜。
季徐冲看着她,不悦道:“让她们布菜,你坐下用膳。”
月盈愣了一下,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
与主座还隔着三个座位。
季徐冲感觉袖子空荡荡的,心里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在那儿坐着?”季徐冲淡淡说:“那边位置不好,你来我这里坐。”
月盈一直盯着那盘酱卤牛骨,突然听见季徐冲的话,呆了一瞬,看看四周,最后定在窗户处。
侯爷可真是细心人,连这种小事情都留心到了。
下过一场雨后,风有些大。
她站起来,哒哒的跑过去,把窗户关上。
“这下好了!”
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季徐冲被她气笑了,但是当他看见那糊涂姑娘望着桌上的食物时那满眼期待的样子,这些微不足道的怒气,最终消散。
桌上摆着一大盆季徐冲从未见过的卤牛骨,牛骨比他的拳头还大,风格粗狂豪迈,放在一堆摆盘精致的菜色中,格外显眼。
府里的厨子不会主动将这样的菜色摆到他面前。
狭长的眸子微抬,他安静地看着那糊涂姑娘,她倒也没急着吃,主动问:“侯爷,您不饿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对季徐冲而言,看她吃饭,比自己吃饭更开心。
得了季徐冲的令,月盈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满脸享受的样子。
季徐冲好奇的问:“你吃东西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奇怪!
人吃到美味的食物,当然会很开心,哪能说得出为什么?
闻到食物的香味,看见摆盘精致的食物,嘴里尝到很好的味道,这不都是很充实的理由吗?
但是,这么简单的答案,侯爷应该不会接受吧。
可是,月盈想不出更好的答案,瞬间连嘴里的肉都觉得不香了。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快吃吧。”季徐冲看向玉樣,玉樣立即会意,将一大块卤牛骨布到季徐冲面前,用银刀将卤牛骨骨肉分离。
他尝了一小口,太腥,似乎不是很好吃,却不知为何月盈能吃得满脸享受。
月盈听到他叹气,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侯爷,卤牛骨就应该用手捧着吃,用牙齿咬到嘴里的肉比刀切下来的更好吃。”
说完,她双手捧起大骨头,咬了一口。
“好吃!”
嘴角的梨涡冒了出来,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
站在一旁的玉樣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她已经交代过很多遍,不要在侯爷面前表现出咋咋呼呼的模样。
月盈姑娘仍然没有记住。
这可怎么好?
季徐冲看了她半晌,原先的那点不悦,竟然被好奇心取代。
他看久了月盈啃牛骨头,竟然真的相信,牛骨头就应该用手捧着吃才吃。
季徐冲从小受到严苛的教育,包括用餐礼仪有专人训练,站在一旁纠正他的错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用手拿着骨头吃肉。
不过他也并不排斥,因为他经常出使海外,知道大周以外的其他国家是不用筷子的,比如莫卧儿国,那边的风俗就是用手抓饭吃。
犹豫了半晌,季徐冲迈过心里头那道坎,伸着手,抓了根牛骨头,学着月盈那样咬着吃。
“好吃吗?”月盈期待的问。
也就是肉的味道,跟刚才吃到的差不多。季徐冲笑了笑,说:“不错!”
月盈见他吃得开心,又向他解说其他食物的味道。
这些东西的味道与平常没有区别,季徐冲尝不出什么新意,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月盈的讲解,他竟然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
原本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玉樣也不禁抬头,看得愣住。
侯爷从前吃得很少,饭不超过半碗,菜也只是随意夹两筷子,为了让侯爷多吃几口饭,林嬷嬷绞尽脑汁的到处去寻访厨子。
月盈被玉樣看得有些紧张,玉樣为什么用那样充满钦佩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酒足饭饱后,侯爷眸子不再清冷,嘴角的笑容里也多了些许温度。
他原本计划回候府,浙江来的几个丝绸商人正在等他议事。
他现在觉得,这事也不急,明天再议论也可以。
吃过晚饭后,玉樣催着月盈洗澡。
月盈懵懵懂懂地说:“我中午才洗了澡,身上不脏呀。”
“侯爷今夜要留宿。”
“你是说,他会跟我睡一间房吗?”这时候,月盈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侯爷的外室,咬着唇,怯怯地问:“如果侯爷肯留宿,是不是就代表他很喜欢我?”
月盈很期待能快点侍寝。
希望侯爷能多喜欢她一点,喜欢到愿意满足她的小小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