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赤色的云霞在天边抹开,层层晕染,以落日为基调调制出熏人的龙舌兰,却未有鸡尾酒的冷冽,反倒略显黏人的湿热。
嚣张的暑气燎人得紧,缠着烧烤的烟火气蒸腾而上,窜出嘈杂的巷子,张牙舞爪得好似终于挣出牢笼得见天光的野兽。
巷口的老梧桐树下,支着一张桌子,上面各色烧烤多得几乎要垒起来。一个少年没骨头似的撑着下巴坐在桌边,没动筷子,像是热得没胃口,百无聊赖地单手玩着手机,青灰的发色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我要是这桌菜啊,我得自闭。”巷口走来两个穿校服的男生,高一点的啧着嘴,拉开凳子就坐,半点儿没客气,拿起一串五花肉就啃,“这肉不香吗?还是没有我你茶饭不思了?”
少年终于抬起头,嗤笑一声:“就凭你这点姿色?”
“哎不是,你还真烫头啦?”另一个男生围着少年左看右看,眼睛都瞪大了,“牛批啊兄弟,这个头顶,有点绿。”
“哈哈哈哈哈章楠你个直A癌,这叫青木亚麻灰。”就这点功夫一口气撸了三串五花肉的男生无情嘲笑,“就你这审美还追女神。”
“秦朝昳,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章楠没搭理他,扯把板凳坐下,开了瓶啤酒,“我说许未啊,不就是个开学演讲吗,至于吗,你明天要是这样子去学校,绝对又要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怎么不至于了?”秦朝昳不服气了,“咱小未未一表人才,上学期好不容易和江砚白并列年级第一,简直明高B中之神,B神去演个讲,不过分吧?”
“你又跟他较劲上了?”章楠诧异。
说起江砚白,这之间的梁子可就深了。升高一前的那个暑假,许未一直都很不爽,因为那个传言中的市第一跟他一个学校了,中考分好死不死,比他高一分。偏偏对方还是个Alpha,新生军训前,章楠和秦朝昳一起苦口婆心劝许未,让他入学的时候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要把军训变成劳改。
许未当时都气笑了,说他又不是傻逼,没事找人茬干什么。成绩的事,以前不同区不好比,以后是一个学校了,那好不容易。他再三保证,章楠两人也就放了心。
可真到了军训的时候,许未还是给他们来了个大的,他在厕所里把江砚白打了,把教官都惊动了,可问原因,许未死也不说。要不是江砚白求情,许未开学第一天就得背处分。但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从此明高就流传起了B神的传说。
如此一来两个人的关系就格外紧张了,从成绩到长相再到家世,处处都被人私下拿着比,越是这样,许未就越看江砚白不爽,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江砚白更好,一个Beta跟一个Alpha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幸好高一的时候,两人不在一个班,不然以许未的脾气,他能把天花板掀了。再之后,就是一段王不见王的恩怨纠葛了……
“跟他没关系。”许未伸手也开了瓶啤酒,“我就是青春期到了,叛逆。”
“……那您还挺嫩。”章楠听乐了。
“本来就嫩。”许未小声嘟囔了句,他的确觉得自己的青春期来得挺晚的,要不怎么还没分化呢?
很小的时候,许未就做过性别筛查鉴定,当时的鉴定报告显示他将分化成一个Alpha,顶级的那种。
父母以此为骄傲,他也是。然而他如今都要十七了,青春期仿佛死了似的,半点儿分化的迹象都没有。
按理说,胚胎孕育时显露出男女的第一性别,在生长过程中逐渐发育出第二性别。一开始,所有人都是Beta,在进入青春期后才会渐渐分化。
这不科学啊……
许未狠狠灌了口酒,又嘟囔了句:“我的青春期有点路痴,还没找到路。”
“也是,谁的青春不迷茫啊。”秦朝昳嘿了声,“来,小未未,咱吃这个鸡爪,老板手艺真好啊,肉质软嫩,入口即化,绝了。”
分化这件事一直是许未的心病,作为多年好友的二人,即使平日里插科打诨没正形,也知道不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章楠也嘿了声,岔开话题:“我俩刚刚去考场提前蹲点的时候,被老李逮着了,吓死宝宝了!”
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Alpha,矫揉造作捏着腔调地边拍胸口边叹气,看起来着实有些惊悚。
许未瞥了他一眼,本来就聊胜于无的胃口更少了。
“你鄙视我是不是!”章楠一副“你但凡说是我分分钟死给你看”的悲壮模样。
“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啊。”许未嗤道。
“这能忍?”章楠作势要收拾许未,一旁秦朝昳一口小酒一口肉,乐呵呵看着。
“别拿你的油手碰我。”许未嫌弃得不行,避开章楠伸来的魔爪,魔爪收势不住,一巴掌拍到了看热闹的秦朝昳身上,白色的校服T恤瞬间多了个油乎乎的手印。
“嗷——老子的校服!”杀猪的惨叫声也不过如此了,秦朝昳怒极反杀,一时间鸡飞狗跳。
“小学鸡。”许未默默拉远了些凳子。
在许未喝完这瓶酒后,两个人才偃旗息鼓,模样都像被□□了一番,领子都被扯到肩膀了。
“伤风败俗。”章楠指着秦朝昳,嘲笑哪有你这样的Omega。
“不知廉耻。”秦朝昳不甘示弱,鄙夷哪有你这样的Alpha。
“呵。”许未看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