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柳孟棠的声音隔着雨声传进来。
辰王妃顿住脚步,她没想到柳孟棠会叫她。
“嗯?”辰王妃转身,露出个笑。
娟儿见了这笑容更惧怕了,怕到向柳孟棠身边瑟缩了些。她从前在辰王妃那做扫撒婢女,辰王妃露出这个笑多半是要惩治人了——轻则打一顿撵出去,重则打得半死不活。
这笑容像极了呲着牙的毒蛇。
隔着层迷蒙的水汽,柳孟棠强撑着身体和辰王妃对视。
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水汽还是自己的泪了。
“《将训》有言:‘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夫人可曾听过这句话。”
辰王妃显然没听懂,她行至檐下,面色铁青。
辰王萧巡喜好诗书,一直想要个能为他添香的红袖。她打小没读过书,嫁进王府后,辰王不止一次流露出对她无知的轻蔑。
柳孟棠这么说话,可真的结结实实踩了辰王妃尾巴一脚,扎扎实实戳到了她的痛处。
辰王妃顾不得大雨,扭身走向柳孟棠。
“别以为你读了两本破书就可显摆。”辰王妃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贱妾受教了。”柳孟棠紧抿着唇,面色惨白,“可圣人之言怎可用破字形容。”
“娟儿无错,只因流露出对贱妾的关切就要受到责罚,夫人这惩治未免太苛刻了些。”
柳孟棠虽柔弱,但此刻说出的话却分外铿锵有力。
“本宫看还是惩治的不够。”辰王妃挥手,招来侍从,“给本宫一并掌了这贱妇的嘴!”
另一个丫鬟撸起袖子,走近雨里,靠近柳孟棠。
辰王妃的几个贴身侍从打起人来从不含糊,只一下,柳孟棠白皙的面庞便显出红肿的印记。
柳孟棠跌在雨里,素色的衣裳沾染上了泥垢。
娟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忙扑回去护住她。
“夫人,柳姨娘再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妾室,倒也不必如此责难。”娟儿带着哭腔道,“您这样未免善妒了些!”
生活在寒溪观的那些时日,娟儿明显觉察到柳孟棠是个心善的人。她从不拿娟儿当下人瞧,多数事情亲历亲为。因为病弱,娟儿颇有些心疼她。
辰王妃如此善妒,弄到娟儿这个做奴才的也看不下去了。
“妾氏?”辰王妃冷哼一声,“王爷给过她封号吗,她承宠过吗?”
“夫人,这一主一仆分明没把您放在眼里,太不恭敬了!”掌嘴的那个婢女尖着嗓子道。
“这个贱奴给本宫拖下去杖责二十!”辰王妃火冒三丈。
“杖责二十恐怕不够,王妃还是太宽仁了些。这奴才连着两次顶撞您,起码得四十杖才能显出您的威信!”那婢女又道。
杖责二十,不死也残,杖责四十,即便是个壮汉也受不住,更何况娟儿这样的女子。
柳孟棠直起身揪住娟儿,不肯侍从带走她。
负责掌嘴的那个婢女见柳孟棠直起身,挥手就要打。
柳孟棠嘴角已经渗出血来,她紧咬着牙关,自尊被激起,盯着婢女的眼睛也带了恨意。
婢女怔愣了下,迟迟未曾下手。
“愣着作甚?”辰王妃高声呵斥道,“继续给本宫打!”
外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原先争着要入内侍奉辰王的小妾们纷纷凑到存善堂门边尖着脑袋探望外边。
蓝衣小妾个子高,最先瞧清外边的场景。
她用帕子捂着鼻尖,窃笑着向其他小妾解说。
“哎呦,那狐媚子挨打了,王妃让掌嘴呢!”
“这边淋雨边掌嘴,不消半个时辰就要昏了吧。”青衣小妾啧啧了两声,“太惨了。不会还未承上宠就病死了吧。”
老太妃从辰王寝室出来,刚掩上门就开始呵斥门外的小妾。
“王爷在静养,你们在这谈家常呢?”
先前看热闹的小妾们忙下跪认错。
“妾身等知错了。”
……
堂外的柳孟棠心中已无恐惧,只剩下扩散开来的恨意。
她认命似的阖上眼,等待痛楚的到来。
带着湿气和袖风的掌掴并未落下,一只玄色的衣袖落在了柳孟棠身前,鼻尖渐渐弥散开淡淡的白芷香。
柳孟棠抬首,望见了宜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