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罗文的遗书”(五千字大章,求追读呜呜呜)(1 / 2)我有一尊万界轮首页

“啪嚓”,闸西亲民路上的一幢两层小洋楼,镁灯照相机爆发剧烈白光,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眯起了眼。

“靠,袁琪,你拍照的时候和我们说一下啊,搞突然袭击,要是把什么证据破坏了,没你好果子吃!”

这个被称作袁琪的年轻男人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脱下手套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举着照相机慌忙逃开。

在小洋楼二层的客厅里,一群警察同样各司其职,往来穿梭,对整个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排查。

雷霍宇站在二楼阳台向下看去,一楼外面的花园与马路只隔着一层铁栅栏,这个位置能把整条亲民路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转过头,背对着九泉早晨十点灿烂的太阳,整个人却显得十分阴沉。

因为死者,是罗文。

忽然,他两耳扇动起来,听到了楼下李大光的声音:

“罗太太,你大概是什么时间发现罗警官,出事的?”

女人声音呜咽,似乎在极力地压抑悲痛:“我像平常一样,八点醒过来,看见床头没有罗文做的早餐,就感觉有些奇怪。叫他名字没应。以为是上班去了,也没有太在意。”

她泪湿眼眶,涕泗横流,显得非常后悔:“后来我在床上躺到九点才去洗漱,无意间看见他书房门没关,走过去就看见...看见他背对着我,趴在桌上,地上还有一大摊血。。。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点起来,说不定就能阻止他。。。。。。”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悲伤崩溃,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蜷缩到地上。

男女大防,李大光不敢用力拉扯,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瘫软下。

幸好这时身旁另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一把扶住了罗夫人,两手环抱,轻声安慰起来她来。

李大光见罗夫人被稍微安抚住了,如释重负。在手上夹板上写写画画,记录关键信息后,来到二楼,对着雷霍宇轻轻摇头。

雷霍宇神色不变,双眼在房间各处扫视,好像一台正在搜索敌情的雷达。

半晌,刚刚楼下穿白大褂的女人身形袅袅,是随堪法医兰晶晶。她避开忙活的众人走过来,在雷霍宇耳边低语。

雷霍宇如万载寒冰般的脸勃然色变,“真的?你看过了”

“只看了一页。”法医低语。

雷霍宇眼神闪烁,排开众人,穿过客厅,走进二楼的书房。

罗文的尸体僵硬的趴在桌上,左手垂下来,几乎要落在地上,边上半寸距离就是一把黄澄澄的质地似玉的圆锥,锥头锋利,带着血迹。身下的血液已经接近凝固,散发出一种锈蚀的气味。

雷霍宇跨过血液,走到桌前,拨开罗文白中发紫的肿胀右手,抽出一打写满字迹的纸张:

“我出生在甘林省土窑村一个九口之家,在家排行老幺,没有名字,为了好养活,父母就叫我狗蛋。

三岁那年大旱,父亲饿死了,母亲靠着夜里和别的男人睡觉,给我们换回了一点点口粮。勉强度过荒年,大哥十二岁,去给刘地主打工,母亲却因为染上了病,全身溃烂地死在刘地主家的羊圈里。

为了养活我们几个小的,大哥没日没夜的干活,连个子也长不高,走在路上被地主家的孩子们拿泥土乱砸。二姐很懂事,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找活干。有一天晚上突然给我们带回来烧鸡。那是我们这辈子第一次吃肉,我们高兴坏了,但一只鸡哪够几个半大孩子吃的?我们最后把鸡骨头都嚼碎吞下去,只为了把最后一点油脂的味道留在身体里。

但是四姐大概是太馋了,吃的太急,都还没来得及把骨头嚼碎,于是她叫了半夜,一直从喉咙里咳血,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终于咽气了。”

读到这里,雷霍宇发现书房门口站满了人,就连罗文的太太,也强撑着身子挤了进来。一个歪嘴警察说道:“怪不得罗警官,从来不吃鸡,甚至看到鸡就想吐。”

大家脸上露出不忍,雷霍宇见状,继续念下去:

“从那天之后,隔三差五的,二姐就能从外面带回一点肉食,除了鸡。我们问她是在哪里干活,能赚这么多钱?她总是笑着不说话,只叫我们快吃,自己一个人坐在边上看我们狼吞虎咽,笑的像母亲一样。

但是没出一个月,我发现二姐很快的消瘦下去,本来就干巴巴的身子,显得更加枯槁,像母亲下葬那天看到乱葬岗边上被野狗啃噬的骨头一样。有一天晚上,我听到大哥压低了声音在骂二姐,但又忽然抱着她哭起来,嘴里直叫着‘卖血’、‘活着’的话。

我太小了,没听懂,但是半个月之后的一天,二姐早上拖着像隔壁五十岁的张奶奶一样的身子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天晚上,大哥拿着二姐身上唯一还算新的红头绳走回家,还拎着一块肥肉,给我们吃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但我知道,二姐死了。

人的命啊,有时候很金贵,有时候又能比地上的泥还低贱。我后来听说,村里的周大善人迷信,听了村头破庙里邋遢道士的话,要用少女的心头血养生。二姐报了名,为了能一直被取血换钱给弟弟妹妹们买肉吃。每个星期领到十角铜钱后,就马上到集上给我们买肉食。

原来我们吃的,不是肉,是二姐的血。

可笑的是,朝廷又来加租,像我们这样家里没有大人,最大只有十八九岁娃娃的人家,也被摊派了三十七种租子,具体名头记不住了,只记得是三十七种。大哥交不起租,被保长带人活活打死了,是靠着三姐把自己送给保长家的傻儿子当媳妇,我们才勉强活下来。

但是后来,三姐身子太虚,生不出孩子,就也被保长打死了。

四哥在我出生前就夭折了,但是父母还是很爱他,所以把下一个孩子排行老五,也就是五姐。

五姐长大一点了,人又黑又瘦,很丑,但是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就好像吃下去的所有都被头发吸去了。她的头发太好看了,又滑又暖,我以前常拿它当被子,比家里那床薄的只剩一层干草的破草布暖和多了。

可是家里没壮年男人了。老六和我一胎出生,我们俩也就七八岁,干不了活。于是五姐把自己的头发割下来,卖给了周大善人家。后来粮食不够了,又把自己也卖了进去,换回了五十斤粮食,让我和老六度过当年的寒冬。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五姐。

再后来,我和老六靠着给地主放牛,勉强过了几岁。到了十三岁的样子,甘林又发了大洪水,哗啦哗啦地把村里最大的周大善人的房子都冲倒了。于是全甘林闹了大饥荒,我和老六就只能逃出土窑村,一路行乞度日,偶尔靠着偷吃路上饭庄里的泔水为生。

你们这些活在城里的,大概都不知道,泔水是可以卖钱的,卖给那些养畜生的人。我们吃了泔水,岂不是短了畜生们的口粮?所以当我们被发现,那些大人就打我们,老六是哥哥,为了掩护我,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

我那时很饿,但是更怕,所以只能在大人们走后,回来拖着老六走到郊外,还好他很瘦,不然我还拖不动他。走着走着,老六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好像要说话。所以我停下来,把耳朵靠近他的脸。

我还记得,他一边呕血,一边喷着血沫对我说:“别浪费狗蛋。。。。。。”

像你们这样的人,大抵是不知道人辛苦活着是什么样。我当时肚子里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胃里泛着酸水,一直干呕,但什么也吐不出来。老六看着我发绿的眼珠子,捏着我的手说:“活下去!活下去!”

只剩下一根小腿骨,被我永远留在身边。”

听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地上那只圆锥,才发现,圆锥上面布满细小的空槽,不像玉,更像是骨头!